新都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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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缘灭

    自从调岗做商务助理以来,文妮经手的投标只中过一个,标的也只有20多万,600多块钱的提成一直拖着,迟迟不发。

    文妮问了周正好几次什么时候发提成,他总是眼神慌张、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地搪塞着:“我再问问财务。”

    “财务不就是你妈在管吗?你直接问你妈多好?”这句话几次都差点脱口而出,但是每每看到他那个样子,文妮又甚是气馁和不忍,真是恨铁不成钢而又暗自庆幸:“得亏我不是你亲妈,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得急死。”最后文妮忍无可忍直接去找了大姐,要回了这笔钱。

    确如张海东所说,公司是真的不行了。秦海波逐渐地不再来公司,公司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大姐三口处理,但凡有点能力找到下家的老员工已经毫不犹豫地开启了新的职业旅程,同文妮一起进入公司的李明江他们也都相继离开了,最后只剩了下文妮。

    留下的员工从一开始的牢骚满腹,到后来的心不在焉,再到最后优哉游哉、无所事事地混着日子,文妮知道他们都是各自揣着算盘的,这是她从刘艳玲那里听说的。

    刘艳玲也没有着急走,但是以往光彩照人的她现在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听她说她在备孕,正犯愁要不要继续找工作以及社保断缴了怎么办。

    刘艳玲待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多,看看网页、打打电话,然后就是跟会计陈姐或在财务室或直接在办公室里窃窃私语,不再避讳文妮。

    “当时他就站在我的床边,左手放在我的头上,右手摆着这个姿势,嘴里么弥么弥的嘟囔着。”会计陈姐摆着和尚念经的手势,一副不可思议的语气描述着。

    “做超度法事吗?”刘艳玲问道。

    “是啊,对着我念了一会儿经,最后郑重地跟我说‘已经给你了结了这段孽缘,以后要心存善念,多行善事,自有善缘而来。’”陈姐咽了一下口水,意犹未尽地继续说道:“我当时光顾着观察病房里病友们的表情了,愣是忘了找条地缝钻进去,我滴个乖乖。”

    “嘻嘻嘻。”刘艳玲窃窃地笑着。

    陈姐边说着边环视着四周,办公室除了她们两个和文妮没有别人,便也开始不再顾忌:“你说我是做了多少缺德事弄了个宫外孕,还得劳烦他一个大男人来医院病房给我做法事。”

    “呵呵呵……”

    这是商务部办公室最里面隔出来的一间小会议室,专门用来开投标调度会等商务会议的,同时还兼着休闲区的功能,每每午餐过后,大家闲来无事,便会聚在这里,或趴着睡觉、或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或翻手机、或看书、或闲聊八卦。

    随着公司人员的流失,聚在这间小屋的人也越来越少,尤其是上班时间,这里更是显得隐蔽而安静,于是便成了文妮长期驻扎备考教师资格证的私人空间。

    一日,文妮像往常一样坐在小会议室里看书,感觉有些累,便闭上眼睛趴在了桌子上想眯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推门进了商务部办公室,然后朝小会议室走来。

    文妮慵懒得刚要起身,瞬间感觉一个重物从上方贴着她的后背缓缓地压了下来,轻轻地把她按回到了桌子上,一股淡淡的香气沁入心脾。

    “你起来。”文妮猜到了是谁,用低沉的声音硬硬地命令道。

    他伏着身子,双手环绕着文妮的头,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快起来,小心让别人看到。”文妮再次呵斥道。

    他还是无动于衷。

    文妮一脚踢在了座椅腿上,“砰”的一声惊得他瞬间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外面,确认没有人进来,然后用手整了整衣服,回过身去拉过一把椅子,在文妮的身边坐了下来。

    文妮直起身子带上眼镜,瞟了一眼身边的这个男人,不屑地说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不正经?”他反问道,似乎有些生气。

    “好好好,您能不能正常点?”文妮立即变换了说法,表示抱歉,“你脸皮厚,无所谓,我可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这大庭广众的,怕别人误会。”

    “我看你是对大庭广众有什么误会。”他侧着脸瞟了一眼外面空空如也的办公室说着,“再说了,你单身我未婚,怕什么?咱俩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咱俩有什么事?”文妮低下头随意地翻了翻书,漫不经心地说着,故作无所谓的样子。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突然一手抓起书本的一侧向另一侧扣了过去,把手压在书本上不耐烦地说道:“不要看了,当老师有什么意思?”

    文妮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脸色暗沉,微微发黑,脸上隐约地闪现着青春留下的痕迹,整个脸庞看起来倒是非常端正、棱角分明。他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突然让文妮觉得这个人陌生起来。

    “跟我走吧。”他满脸的严肃,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文妮。

    文妮内心一阵慌乱,连忙躲开他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两只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放在了胸前。

    “去哪儿?”

    “青岛。”

    “去做什么?”

    “跟我一个同学合伙开公司。”

    “我说我去做什么。”

    “跟我一起做。”

    文妮强压着内心的慌乱,让心情随着话语逐渐平复下来。她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故作镇定地开起了玩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养你’呢。”

    “我养你。”他继续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文妮没有再说话,她把他的手从书本上拿了起来,放在了一边,然后翻到之前看的那一页。

    “难道你还想着你那个在BJ的男朋友?”他不客气地说道。

    文妮心里一紧,没有搭理他,继续装作看书的样子。

    “你难道还要在这里等他回来?”他见文妮仍默不作声,继续追问着。

    他看着文妮不作回答,无奈地把身子转向了前方,然后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面色凝重地继续说着:“说不准,他现在已经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你了,我倒是更建议你追到BJ去!”

    文妮不知道他的话语是不是在嘲讽自己,只知道自己的心被深深地刺痛。她联想起他以前跟大家讲的秦海波和王丽的故事,胸口一阵憋闷,内心瞬间充满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厌恶。文妮强作镇定,苦笑道:“也许吧,不知道。”

    “BJ可比上海遥远多了。”文妮已经分不清这句话是他善意的提醒还是恐吓或是瞧不起,她接近崩溃,几乎要哭了出来。无论是BJ还是上海,文妮知道,自己与它们不管是物理上还是心里上的距离,都同样是遥不可及的。

    文妮不想继续与他探讨这个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去尝试、甚至奢望踏上那列驶向迷雾的列车,她现在只想待在原地把眼前的这点事情做好。

    文妮抬起头,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痛苦和迷茫,竖起嘴角微笑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对他说道:“好走不送,祝你成功。”

    他没有动,继续静静地、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一副你说了不算,我就是不走的样子。

    第二天,张海东便没有来公司。此后,他们也再没有联系过,文妮从刘艳玲那里得知,张海东确实是去了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