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怒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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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登陆,在环赤道岛链

    当天下午,斯基特就出发了。从最西北边的岛边缘跳下去,斯基特乘着紫色光芒的灵术法阵滑翔,然后一头栽进南盘古海——倒不是说他的飞行能力有多差,而是他需要一个免费的交通工具——谁会问一个大难不死的沉船船员要钱呢?

    出发的时候,他特意换上了脏兮兮的旧猎装和一堆啰嗦口袋的工装裤,鞋也换成了一直不穿的钢头战术靴,这种蓬头垢面的邋遢打扮显然更符合一个“流浪者”的身份。

    他会游泳,水性也好,还有暗灵术保持浮动,其实就这么向北漂几千公里漂到赤道,也无伤大雅。此时的他,半截身子浮在水上,享受着半下午南半球的温暖阳光,把手伸向湛蓝的天空。

    指缝间是自由跃动的阳光,掌心外是无边无际的天空。斯盖,他又想起了这个称呼,那是他亲爱的爱娃——北地苏里特里亚皇族独女,大德鲁伊阿瓦琳达·洛克威尔对他的昵称。不知现在,心上的人可否安好?

    “喂——”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斯基特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漂了有一会儿了。

    “这里,救命啊!”他懒洋洋地喊着,挥动双手。他知道自己的声音根本不像海难的船员,但是管他呢,只要能搭上船就行了。

    那是一艘破旧的邮轮,当它靠近时,他甚至都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抓——到处都是藤壶和铁锈——直到一架湿得霉烂的绳梯对着他的脑袋抛了下来,狠狠给他的头来了一下子。

    “哟!”

    带着额角的一个大包,斯基特还是爬了上去。船上的船员围了过来,一个独眼、灰头发的老人拿着一个赭石色的烟斗走过来,看衣装就知道他和其他水手不太一样。

    “你在海上漂了多久了,懒鬼?”

    “三天”

    “三天?”老人狐疑地打量着斯基特,“你这一身水三个小时都不到。”

    胡说,等你等了起码五个小时了。斯基特心里很不爽。

    “看你也不像海盗,海盗没你这么穷的。”老人挥挥手,斯基特心里又是一个结。“我的宝贝儿,”他看着自己的船,“如你所见,美狄亚公主号。”他把脸凑过来,“可不是免费的。”

    “如果您能可怜可怜一个在海上……”

    “哦豁!”老船长大笑,水手们也跟着笑了起来,“文句!”

    斯基特愣住了,他平常就是这么说话的。

    “咱们这种人哪有说话用文句的?”老船长斜眼盯着他,却是对自己的水手们在说话,“这怕不是没钱付船票被人丢下来的。”

    没钱是真的,丢下来是自己干的。斯基特暗自调侃。他连现如今外面用什么货币都不知道——灵者可以自给自足,大不了就是以物易物或者出卖劳动力。

    “穷学生,”老船长说,“这年头最不招待见的就是学问人,活儿不会干架也不能打,卖都卖不出几个钱。”

    “你可以叫我莫洛船长,”老人接着说,“要是你能干的话,帮船上干点粗活,我可以跟你谈谈目的地的事。不能干,就一边呆着别碍手碍脚!”

    “我这里需要一个刷马桶的!”一个皮肤漆黑的汉子喊了一嗓子,周围又是一通哄笑。斯基特没说话,径直跟着去了。莫洛船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抽了一口烟斗。

    这就是一艘破船无疑,斯基特甚至怀疑莫洛这个糟老头子是怎么得到这艘船的。

    船上的下水系统几乎就是向海里直排,打扫起来反而不费什么力气。每天晚上都是在甲板上听他吹自己的往事,吼吼着唱歌,然后喝得烂醉——当然没人跟他喝——然后第二天就是和各种奇怪的呕吐物作伴了。

    还有那个漆黑的汉子,他说他叫乌鲁伦,然而这只是个简称,他的全名叫乌拉拉什么还是呜噜噜什么奥德,据说在家乡的时候还是个小贵族,但是出门在外充其量也就是个刷马桶的,一刷就是三年。

    确实,他这种肤色只能是从桑海合众国来的,而整个合众国都是小国邦联,所谓“贵族”,可能也不过就是个部落酋长的亲戚或者是大家族的落拓子罢了。

    想到这里,斯基特不由得狠狠地把马桶搋子搋了几下,然而回应他的除了一股恶心的味儿,啥都没有。

    “来两个人!”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汉子,“来两个人,咱们又有新伴儿了!”

    “走吧。”乌鲁伦招呼道,他先走了。

    斯基特也跟了出去。

    周围是一望无尽的大海,已经在船上呆了一个礼拜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极目所见,只有剥落了塑胶皮的破烂甲板和几个锈死的集装箱货柜而已。至于吊车,呵呵,随时都有砸到头上的风险。

    一堆人围着船头的船舷,就像刚捞上他来的时候一样。然后莫洛老头懒洋洋地朝人堆里走去。

    乌鲁伦提着两桶淡水走过来,咧嘴笑着。

    “这个比你强,还有两桶淡水。”他一指身后,“帮忙卸,还有呐!”

    淡水?海难的人带淡水干什么?斯基特下意识地翻出上半身,查看乌鲁伦手指的地方。那里是一艘尖头小艇。

    这种船他认识,早年有闯入空岛海域的海盗,就是驾驶这种船。他们管这个叫“冲锋艇”。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斯基特三步并两步猛地冲向人群。这时莫洛老头已经快到了。

    突突突突突突!

    一阵伴着金属脆响的机炮声急速响起,三艘大一点的船包抄过来,几个倒霉的船员直接倒地,支离破碎,有的脑浆都泼了出来,莫洛蹲下身子朝后退去找掩体。其他人作鸟兽散,被捞上来的人掏出了一支铁管子拧成的手枪。

    斯基特跳了起来,飞身撞过去,一击就把混上船的海盗撞到了海里。

    “好好趴着!小子!别送死!”莫洛船长压低声音对他喊。显然是身经百战,老爷子知道对这帮人最好的反抗就是顺从。

    斯基特可不这么想,要是刚才他没跳那一步,天知道那人会不会一枪开了这老头儿的瓢。

    血腥味灌满了他的鼻腔,周围响起了金属敲砸的声音——显然是海盗的抓钩扣住了邮轮的船舷。斯基特露头向下看,得到的却是结结实实的一梭子弹,压得他头也抬不起来。

    唯一的好消息是,从声音上判断刚才扫过来的应该是30机炮,而现在打他的估计是7.62口径的突击步枪了。真不愧是海盗,这么老形制的枪械居然还能修修补补接着用。

    攀爬声,脚步声,他们来了。

    “怎么回事!”乌鲁伦从后面冲了上来,手里端着一把双管猎枪。他开了一枪,但是没打中人,一阵嘈杂的扫射声后,身后没了动静。

    莫洛悲伤地揉着脸。

    斯基特现在的位置,是在锚垛的后面,正面上来的话,不太容易第一眼看见这里趴了个人。而从脚步声判断,他很确定船头的海盗就是从正面上来的。

    斯基特翻了个身,后脑勺靠在锚垛上,面对着莫洛。

    “小子,给你,买命钱,剩下的看天意!”莫洛丢过来一个圆形的金属币。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是听这话应该是值一点。

    斯基特接住,继续听脚步声,快到了。

    到了!

    那是一个棕色头发,赤裸着上身的精壮汉子,手里拿着一把朽烂了木件的步枪。他斜眼看到了斯基特。

    斯基特扬手把钱币抛了出去,空气中电弧般划出了一个法阵一样的符号。随后钱币像一只发了疯的无头苍蝇,穿过了那汉子的脖颈,穿过了后面人的身体,然后继续找着一切活物,每个都要穿一下。

    这下子海盗那边炸了锅,邮轮上的人死在邮轮上,攀附着的人摔进大海里,小艇上的人死在小艇上,30机炮像一个被蚊子吵得睡不着的老男人一样四处乱打,四下一片血红。

    回船舱拿到武器的船员们返回了甲板,莫洛船长掏出了一直揣在怀里的海军左轮手枪。船舷周边枪声乱成一片。斯基特一头扎了下去,正落到靠船头最近的小艇上。

    距离太近了,机炮手慌忙弃炮抓枪,但被斯基特用捡来的步枪打成了筛子。

    斯基特斜着45°准星,用中轴重锁的踞枪姿势快步推进,小艇上只要敢露头的,朝脑袋就是两枪点射,路过再补一枪。也就是眨眼的工夫,一船的海盗都喂了鱼。

    然后斯基特撇了枪,驾艇向另一艘海盗艇撞了过去。轰然巨响,本来就站立不稳的人掉到海里又是好多。剩下的随着船员密集的枪火也都落水了。

    斯基特见状,船头一打,又去找最后一艘海盗艇。察觉到危机逼近,艇上的人早把30炮口对准了斯基特,但说时迟那时快,斯基特也早就拉了手刹劫了炮,首先对对方的船舷开始了扫射。海盗的船只剩吃水,还活着的海盗忙不迭跳水逃命去了。

    一仗下来,邮轮损失了六个船员,海盗全军覆没。

    “啧啧,”看着乌鲁伦的尸体,莫洛船长直摇头。

    “这伙计能卖个好价钱,最不济还能问他家人讹一笔,这下好……这下好……”

    啊?

    斯基特似乎明白了莫洛老头儿悲伤从何而来。

    “那小子!”莫洛船长回头看向斯基特,“你居然是个灵者,我早该知道那里没有航线的,操!”

    “你们这种人比海盗还危险,但是卖到布里塔尼亚当‘湿件’可比这个黑鬼值钱得多。”他说,“不过你救了我一命,看起来是个能打仗的料,说吧,你去哪?”

    “我找人。”斯基特没有设防,不需要设防了,这就是个靠海吃海的老走私船长而已。集装箱里装的估计是违禁品——甚至是他口中“没有用”的活人。“最近的能找到人的地方是哪里?”

    “环赤道岛链的马剌噶岛,”莫洛走过来,“那里有人,但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斯基特心想。不过既然这句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想必是那里的勾当比这艘破船上的更为恶劣。

    “那我就去那里,需要我做什么来抵船票?”

    莫洛船长摆摆手,“现在这个世道出来找人,找到的怕不是只有尸体。既然你这么有种,这趟算你免费,反正还有一个礼拜的路。晦气!怪不得多出这么多海盗。”

    斯基特没说话,他开始有点吃不准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了。要知道他从出生就没出过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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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时间,斯基特在船上可干了不少事。

    首先,他不再打扫厕所,晚上也有时间跟其他船员玩骰子,而不是听莫洛船长吹牛了。虽然他手气好到一夜之间就没人敢跟他玩了,但他还是决定把到手的钱都还回去——否则那些输掉的人到处说他会妖术。

    其次,他可以跟莫洛老头儿一起喝酒了。从酒后闲谈中,他大概了解了一下外面的世界——现在的世界仍然是切萨里苏丹国和布里塔尼亚教皇国在进行着无休止的圈地战争,懒洋洋地把那段可怜的边境线推来推去,每次都制造成千上万失去丈夫的寡妇和失去儿子的母亲。神秘的辉煌商盟一直封锁着国境线,只有出门在外的大型商队带来数之不尽的财富——前提是你有足够的钱或者“八即够硬”(什么叫“八即”?莫洛也回答不上来。)。而钱,他也知道了,就是那个金属币,有三种,镍的叫马拉,银的叫格里,十个马拉,金的叫赛莎,十个格里。共同点是防伪性极差。

    “岸上小心点,以后可能就不会再见了!”下船的时候,莫洛是这么说的。

    斯基特回头,挥了挥手。

    船靠岸的地方是马剌噶岛的一处海滩,没有码头,没有城镇,一眼望去,水天一色的灰蒙蒙,再就是一望无际的热带雨林。

    斯基特向前走去,脱下了已经破成烂布的翻毛猎装。靴子里十根脚趾都在剧烈地发痒,每走一步像踩在烂泥里。他把旧衣随意地丢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向丛林里走去。

    要是爱娃在就好了,斯基特叹气。这个女子和他从小在学院里长大,从玩伴到恋人最后情不自禁地滚了床单,直到她毕业回到北方。而面对这片雨林,她最妙的地方就是她的家族是北方德鲁伊学派的显学家族——擅长地理,家学丰厚——有她在身边,一点蛛丝马迹就能让这片深不可测的绿色地狱瞬间一览无余。

    但是她不在,路也得继续走。

    “她不在,我可以在。”斯基特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是一个全身被紫色硬质盔甲捂得严严实实的人,戴着一个诡异的刺猬脑袋似的头盔,头盔上五个圆形的红色传感器像满脸的眼睛。此时他正倚在一棵树旁,两手抄在胸前,看着斯基特。

    “须佐”斯基特回应,“我还以为你消失了,没想到只是安静一会儿。”

    “你似乎很不愿意看到我。”

    “你只是一个灵力形成的‘频道’而已,我和你说话跟自言自语有什么区别?”斯基特反问。

    “至少不无聊,而且我也不完全是你的心智。”他说,“我是你的灵力和另一个人的记忆。”

    他说的是真须佐,古代传说中的一名恶作剧之神。但是天知道那个家伙现在在宇宙的哪个角落,又会对眼前的状况有没有半点帮助。

    不过这也是“神言者”必须承受的——精神分裂式的“神”的聒噪和幻视。斯基特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本来天气就热,脱得只剩一件小背心都难以抑制心中的烦躁,这下子更烦了。

    “随你便。”斯基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你要丈量这片森林吗?”须佐嘲讽,“用你的脚。”

    “那你能告诉我哪里有人的聚居区或者能问话的地方吗?”斯基特回敬。

    “不能,除非你遇到。”须佐恶作剧似的回答——他就是要气气他,他总是要气气他,因为他是恶作剧之神。

    斯基特没理他,继续向前走。

    雨林里的晚上又湿又冷。生起火,但还是寒气刺骨,由内而外。斯基特脱下鞋,彻底把袜子扔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这一天他自觉是走了不少的路,但是仍然没有看到任何像是目的地的东西。

    通过北极星,他能判断出自己的的方向大致是正确的,但是多久能走出这片绿色的泥潭,很难估计。须佐也就是白天出现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就消失了。现在又剩下斯基特一个人。

    斯基特掰着树枝,向火里投过去。每投一根,火光就摇晃一下。

    火光里,是年轻的蒙泰罗和年幼的斯基特,父子二人在练习用虫洞抛接苹果。年轻的蒙泰罗皮肤像欧也妮一般是巧克力色的,头发也是银白的,但非常短。他一年四季都把自己包在一件锁边镶着黑紫色鹰翎的高领大衣里。印象中,蒙泰罗是个爱笑的人,虽然并不善于社交,但是从来是发自内心的对人友善。

    突然,蒙泰罗对斯基特发问:

    “你知道灵者为什么选择了这个岛吗?”

    “不知道,”不到十岁的斯基特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概念,虽然现在一样也没有,但是当时的他,甚至不知道世界不止空岛这几座岛。

    “因为外面的世界在战争,”蒙泰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这时斯基特也停了下来,刚好接住苹果——他毫不犹豫地开吃了。

    “外面的世界在战争,就有人需要胜利,大家都想胜利,都想活下去,于是就都会寻找超凡的力量,而这种力量是我们灵者与生俱来的。”

    “我们就是神明留在这个世界的一个备用方案,”蒙泰罗看着渐渐进入夜幕的天空,那里,星星正陆续闪亮起来。“在我看来更像是一个错误。”最后这句话,他似是喃喃自语。

    “什么的备用方案?”斯基特嘴里塞满了苹果。

    “以防其他人把自己炸死。”蒙泰罗笑道,“就像你两天前那样。”

    说话的时候,斯基特两天前不小心用冲击灵术炸毁了一棵合抱粗的橡树。

    “好蠢,”斯基特继续吃,“会有人这么不小心吗?再说了,他们又不见得会炸东西。纳萨力克家的那个小哥布林儿就不会,他只会放出臭烘烘的雾。”

    蒙泰罗笑而不语。

    “所以当所有人都想得到这个方案,他们就会去追求,去索取。得到的人不去珍惜,得不到的人会惧怕。”停了一会儿,蒙泰罗继续说。

    “所以咱们这算是挖了个坑儿把自己埋了?”斯基特问。

    蒙泰罗大笑,走过来摸着斯基特的后脑勺,“真聪明。”他说。

    “这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只是……”蒙泰罗回答着自己的儿子,“只是这样,我们就只能做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就像你犯错之后被禁足一样,尽管错不在你。”

    “那可真不好。”斯基特吃完了,把苹果核扔向星空。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斯基特看着树叶间的星空,又一次把手伸了出去。

    斯基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火早就熄灭,而须佐像看猴儿一样看着睡眼惺忪的斯基特。

    “你醒啦?”他问,五个眼睛差点怼到斯基特鼻尖上。

    “嗨——让您老人家失望了真他妈抱歉。”斯基特摇摇头,站了起来,还好睡前把鞋穿上了,要不然就他那睡相,估计身边的东西得丢光。

    斯基特像丢了魂儿似的继续向丛林深处走去。前方仿佛有人声,几里哇啦,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斯基特躲到一棵树后,警惕地看着前面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里围了一群人,精瘦,衣不蔽体,都穿着破破烂烂失去功能的老旧战术背心,里面还有一个小孩子。有一个强壮一些的,不知道在地上捡什么,放在嘴里嚼,旁人想要分一杯羹,被他一把推开。

    他试探地走过去,举起双手,“各位,问个路儿……”

    这时他看清了地上他们捡食的是什么——一具开膛破肚的人体,一张标准的商盟脸,腰上的佩刀只剩鞘,肝脏少了一个角——在那个驱赶旁人的男人嘴里,还有那把本该在鞘里的长刀。

    刀上的柄缠很漂亮,紫色的,柄卷是金色的,刀镡也是金色的。斯基特很想要。

    而比起斯基特想要那把刀,对方似乎更想要斯基特的肝。

    哇哇哇哇。对方用刀指着他,说着听不懂的聒噪语言。然后旁边上来另一个人,不由分说就要扭他的手臂。

    地面上的人嘴唇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呼救,但是听不到声音。身边的人掏出一把铁片缠了块布似的小刀,抹了他的脖子。

    斯基特瞬间明白了一切。他抓住来人的手臂,一把把对方拧脱了臼。拿着长刀的人冲上来,刀高举过头,结果还没等劈下来,斯基特伸向他的手掌里出现了那个电离圈似的紫色法印。

    嘭!

    刀掉在地上,人被打飞出去,撞断两棵合抱粗的树,然后被一个立在地上的尖树桩穿了个透心凉。

    其余的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斯基特,然后又看看远处的四人,然后又看看斯基特。然后就像一群发了疯的猴子,有的逃开,有的冲了上来。

    斯基特用鞋尖挑起刀柄把刀凌空接到了手里,反手把那个拿尖铁片儿的双手齐齐斩了下来。然后就着惯性反手换正手,挡住了另一人攻来的双刀——那两把刀也粗糙的可以,只是能从刀刃圆滑的形状上看出曾经是两把丛林大刀。

    这时那个孩子从背后抱着一块大石头扑了过来。斯基特一偏身闪了过去,孩子扑了个趔趄,抱着石头害怕地爬开。随着他这一闪,用双刀的人失去重心向前扑来,斯基特双手持刀朝前一挥,对方顿时肚肠涂地。

    斯基特高举长刀,落在眼前,右手握柄,左手扶刀刃一侧稳住刀筋,深呼吸——这是他在书库中看到的一种辉煌商盟那边的武术,叫做“残心”,是在连续攻击中调整呼吸和发力用的。

    地上的人一手持刀,一手抓住自己的的肚肠往身体里塞。但为时已晚,斯基特一刀斩了下去,那人顿时身首异处。

    斯基特向那个孩子走去,孩子怕极了,把那块石头向他撇了过去。被他躲开了。

    “我只是想问个路而已,”斯基特蹲下来,把刀插在地上,然后手放开。“你们为什么会攻击我?你们吃人吗?”

    “我,害怕,你,嘭!大的……”那孩子吓得蜷缩成一团。

    这不是理由,其他人明明是要吃了他。

    斯基特打算换个问法。

    “我,好吃?”

    “他们,吃,我,不准吃。”

    看来是了。

    “我,不,切,你”斯基特一边说,一边比手画脚。“你,通用语,会?”

    “会”

    “吃点人吃的东西吧。”斯基特站起身,叹了口气。

    “我,不吃,人”孩子继续说,表情看起来很急,“不是,死,被饿。”

    这样不行,这样没法沟通。

    “你,本地人?”斯基特接着问。

    “是”

    “本地人,知道,通用语,谁?”

    “村子,私塾,先生。”

    “带我去。”斯基特伸出手。

    孩子把手放在斯基特手指上,然后一瞬间害怕地缩了回去,又放上,这次没有缩回去。斯基特牵起他的手,把他拉起来,拍打他身上的尘土。那是个长相精明的孩子,东方面孔,约摸十岁左右,看着就像幼徒时期的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件大的出号的破烂短裤就是一件布满弹孔的战术背心——估计都是捡来的。

    他下意识看看地上开膛破肚的东方人尸体,把他踢翻过身去,从蹀躞上卸下刀鞘,然后从地上拔起刀(那孩子又抖了一下),耍了一个刀花,趟着樋口把刀刃朝上整个送进了刀鞘里——就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商盟镖师。

    “愿你安息。”斯基特说。

    说罢他就牵着那孩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