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前的灵气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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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苦恼的朋友

    卡夫卡注意到,在自己慷慨解囊之后,人群窥探的视线就好了许多,这意味着部分劳苦大众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一杯酒就能拉近距离。

    出乎意料的淳朴啊!

    彼此拍了拍肩膀,卡夫卡和阿焦姆来到一张小圆桌上。

    地面很脏,桌子倒是擦得一尘不染。

    老爹为他们拿来了啤酒,阿焦姆也不客气,举着杯子就痛痛快快地喝了下去。

    “咕咕咕——真是痛快!”

    阿焦姆吮了一下鼻子,啤酒沫在脸上匀出古铜色,这是他真实皮肤地颜色,看来这位体力劳动者并不像外表这么黑。

    老爹为儿子的豪迈感到高兴,他又为阿焦姆倒满了。

    “咕咕咕。”

    阿焦姆喝了几口,终于像是甩开了一整年的疲惫,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搬运工,我现在像是个搬东西的吗?”

    “不像,光看脸色的话,倒像是个挖煤的。”

    卡夫卡将点心盘子递给对方:“你肩膀上的汗渍和补丁,还有后背上的印记以及脖颈上伤痕,这些都是搬运工所特有的痕迹,而且冲你的脸色——我想,这应该是印刷机的油墨吧。”

    “是《先进报》的排版机,我认识那里主编,他是个好人,他看到铁路工人被欺压,说了帮助我们这边的话,坏市长奎瑞拉·摩墨斯就以诽谤政府的罪对他所在报社处以罚款,就连报纸都被勒令停办了。”

    “你是这里工人组织的头,你知道内幕吗?”

    阿焦姆几乎在原地跳起来了,强壮的手臂摆起戒备的架势。

    他低喝道:“你在调查我,你到底是谁,警察还是宪兵?”

    卡夫卡忙不拾地回复:“别心急,我不是政府的人,我这里有一封信,你看过了就知道了。”

    阿焦姆将信将疑,他接过信封见过开头几个字,差点没惊出声来。

    他看了看卡夫卡,对方正微笑地看自己。

    阿焦姆放松了一些,继续阅读。

    过了一会儿,阿焦姆的表情越发地高兴,甚至是油墨都遮挡不住对方欢欣的神情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十分郑重地握住对方的手:“感谢您的付出,同志。”

    信件内容是第一国际给卡夫卡的介绍信。

    上面专门介绍了在巴黎公社失败后,卡夫卡对公社成员的保护,这笔迹和落款阿焦姆都认识,是第一国际的联络人——科莱恩·姆尔米塔同志。

    卡夫卡向科莱恩要来这封介绍信,是为了方便行动。

    他本人并不是社会主义分子。

    事实上,卡夫卡在布鲁塞尔还持有一家大型船舶厂、两家卷烟厂、五六家农场的股份。这世道没钱就寸步难行,他对巴黎公社成员的帮助纯粹属于机缘巧合,谁也没有想到巴黎的地下排水通道里面会藏着十几名社会主义分子。

    卡夫卡顺手拉了一把,并且将他们安全送到了英国。

    “我不是你们的同志,按照信里面来说,我只是一名冒险家,对巴黎公社的帮助只是顺手而为,先谈谈特兰西的情况吧,我在法兰克福的时候就听说了这里事情——城市里面爆发了疫病,是结核病吗?”

    19世纪中叶,欧洲四分之一的人口死于结核病,人们把它与可怕的鼠疫(俗称“黑死病”)相提并论,称之为“白色瘟疫”。

    时下,正是结核病流行的时间段。

    “不...我们对结核病的大致症状非常了解。”

    阿焦姆摆了摆手:“但是这次疫病出现非常的离奇,就像是传闻里恶魔的诅咒一样,病人白天好好的没有任何症状,但是一到了晚上,就会突发恶疾而死...我见过病人死去的样子,样子非常可怕。”

    浑身干瘪,眼球突出,皮肤紧紧地贴在了肌肉上。

    血管更是清晰可见

    阿焦姆补充:“就像是....就像是....血液被人抽走了一样。”

    血液被人抽走?

    卡夫卡有了一个不好的联想。

    他思虑了一会儿,继续提问:“德意志政府难道没有处理吗,这种大规模的失血病应该对他们也有影响吧?”

    “我敢说他们巴不得如此。”

    见卡夫卡疑惑,阿焦姆解释道:“这种并目前只在下城区(即贫民窟)出现,像是富贵家庭所居住的上城区则是几乎没有。”

    他无比讥讽道:“城里人说这是上帝派过来专门杀死穷人的大洪水,也许有钱人拿出自己床底下的金杯跟天使换了赎罪卷。我们穷人可没有那种硬挺的东西,除了骨血我们什么都不剩,就算这样资本家也要拿走我们最后的血汗。”

    几年前,特兰西城爆发了一场铁路工人抗议运动。

    阿焦姆是领头人,希望用抗议的方式反对铁路公司拖欠薪水。

    结果遭受到了德意志宪兵的无情镇压,不少一起工作的同伴遭到了射杀。

    从那个时候开始,阿焦姆从铁路工人变成搬运货物的力工。

    卡夫卡摸了摸下巴,心中不由得泛起疑惑。

    假如阿焦姆说得都是真的,那么失血病的传播方式非常奇怪。

    失血病只在特兰西城的下城区出现。

    发病前没有任何预兆,通常在夜晚突然失血而亡。

    卡夫卡神情一动,很像是幻梦境生物干的。

    “真的只有下城区才有人患病吗?”

    “也不竟然,中城区也有几个,上城区只有一个,应该是唯一一个患病的,是那位杜歇侯爵之女,听说她也得了失血症,但是却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有何不一样?”

    “一般的病人得了病,用不了三天就死了,而杜歇侯爵之女已经昏迷三周了,还没听说去世的消息。”

    他再三确认了一番,在听到阿焦姆再三打包票,整个上城区只有这位女子得了失血病,卡夫卡心中顿时有了决议,他决定主动找上门,看看这位贵族之女究竟有什么特别,能够抗住专杀穷人的失血病。

    阿焦姆正准备安顿卡夫卡,但听闻对方明天要去杜歇侯爵的府上,他便放弃了将卡夫卡安置在酒馆的想法,他主动提出带领卡夫卡去中城区的旅店过夜。

    “天色这么晚了,要是没人领着你走可不行。”

    他这么说。

    夜间的风很大,经常能听见关不紧的窗户在嘎吱嘎吱作响。

    在路上阿焦姆和卡夫卡一直聊天,卡夫卡对特兰西的基本情况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宗教、工厂、经济、特权阶级,和这个时代大部分的工业城市一样,社会阶级矛盾非常突出,工人和进步人士已经不止一次受到迫害了。

    阿焦姆说了一路,不是简单对社会的抱怨,大部分都在联系马克思、恩格斯的一些理论,以及什么是无产阶级,为什么要建立共产主义社会。

    作为一个工人头领而言,他的思维已经超越了大部分官僚了。

    卡夫卡和他拥抱离别,这反而让阿酵姆不好意思了。

    他有些歉意地望着卡夫卡肩膀上的油污,形惭自愧道:“如果遇到事情的话,可以到小酒馆那里找我,如果你想调查什么事情的话,也可以来找我,我们对下城区的事情了若指掌。”

    “但是中城区和上城区知道就不多了...我们已经失去了很多的同志。”

    卡夫卡说:“冬天从这里夺去的,新春会交还给你。”

    他拍了拍胸膛,又指了指,那个位置是自己跳动的心脏。

    血液从这里流出,也回到这里来。

    卡夫卡见过很多人。

    有钱者贪婪享乐、有权者卑劣可耻。

    只有无产者什么都没有,但是只要还有骨血,就有追寻真相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