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摘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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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另有隐情

    时怀安说完了,对面的三人痴了,愣了,静默了,好半天,秦四娘突然掩面哭了起来,她哑着声音道:“阿爷、阿爷让我、让我再招个人回来,他收为义子,他明明就有子有女,却不肯看一眼,偏偏把别人家的儿子当成宝,难道嫡子对他来说就如此重要吗?他的脸面,比血脉至亲更重要吗?”

    如此说的话,那么当年……

    果然,严二郎目露悲凉:“少卿,您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有一件事,您猜错了。”

    陆邕赶紧翻开前页,准备在预留的空白处修改,只听严二郎道:“当年,是宋娘子提议将我姐弟二人都收在名下,就当是嫡子嫡女,可阿爷却觉得我阿娘和我姐弟二人上不得台面……他一意孤行,要在外面抱养个孩子回来,还要将我姐弟二人都送过去,阿娘身份低微,拼得一死,只换回我来,而阿姐,却送去了那户人家。

    那户人家虽然收了财帛,可亲生儿子被带走,到底心中有怨怼,他们便将所有怨气都撒在了阿姐身上,对阿姐百般虐待……成年之后,是宋娘子找回了阿姐,让她回了家门……

    而严翁不愿当年的事被揭开,只同意让阿姐嫁给大郎,可大郎怕阿姐的身份被拆穿,抢走他的地位,总是欺辱阿姐,他恨宋娘子找回了阿姐,便、便害了宋娘子……”

    秦四娘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严小郎君全身发颤,不知是愤怒还是难过,严二郎叹了口气:“我知晓实情后,便对他下了手,当年是我们家对不起他,让他骨肉分离多年,可冤有头债有主,他应该找严翁才是,何况,我阿姐也受尽了委屈……

    而严翁,就如我阿姐说的,谁都可以被他宠成宝,唯独我和阿姐,被他弃之如敝履,与其再招一匹豺狼进来,不如让严翁再也不要祸害阿姐了。”

    严二郎觉得严翁不配为人父,他不愿叫他阿爷,只称呼他为严翁,他继续道:本来此事天衣无缝,不知是谁分了阿爷的尸身,僧人去报了案,让您发现了尸骨的不对劲,否则……”

    时怀安打断他的话道:“不论缘由,杀人便是不对,严大郎害了宋娘子,他不对,他该死,自有大唐例律制裁他,岂能由你们动手?你们如此,与他们又有何区别?如此便是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未来,就算无人知晓,可你们自己清楚,日后的岁月里,即便不后悔,不后怕,到底还是给自己蒙上了阴霾,何况真相就是真相,终有一日,总浮出水面。”

    三人不语,秦四娘还在低声啜泣,陆邕完整地记录下时少卿语录,很是满意。

    时怀安问:“关于分尸之人,你们可有头绪,可有人你们有仇,恶意报复分尸,或者故意以此来公开你们的罪行?”

    三人想了想,都摇了摇头。

    时怀安敛目,除去恶意报复,如果就是为了公开罪行,那岂不是和上一个案子分尸的动机相似?

    时怀安又问:“在此之前,这棺材停在何处,严翁的尸身,又在何处?”

    严二郎刚来,不太清楚,严小郎君道:“棺木是严翁过世后便定下的,按老家习俗,不能在家入殓,便送来了寺中,严翁的尸身也于昨日送了过来。

    昨夜给严翁洗净更衣后,才送入了棺木,停在这大殿之中,有老仆守灵,今日卯初,我们和超度的僧人们过来,发现老仆昏迷不醒,严翁已经……被分尸。”

    严翁原本是阿翁,现在成了外祖,严小郎君不知该如何称呼,也不想再叫他阿翁,便称呼了严翁。

    “大殿的门未锁?”时怀安问。

    “只是掩上,并未锁门。”严小郎君答道。

    那么,谁都有可能进来,而进出的人太多,殿中的脚印杂乱,早就掩盖了痕迹,可凶手昨夜是如何进出而不被发现的呢?

    时怀安道:“可否见见那位老仆?”

    严小郎君点了点头,秦四娘和严二郎留下,由捕快看管,严小郎君带时怀安去了厢房。

    只见厢房里跪着一位披麻戴孝的老人家,严小郎君小声解释道:“是昨夜守夜的老仆,一直侍奉严翁,忠心耿耿,昨夜坚持为严翁守着,没想到出了事,自责之下,便要长跪不起。”

    时怀安点了点头,严小郎君上前劝慰了老仆两句,老仆双目赤红,喃喃低语,听不真切,隐约有严翁等字。

    时怀安走近了,闻到老仆身上有极细微的迷香,凶手没有杀老仆,只是迷晕,看来凶徒不对不相干之人下手,凶徒也不为杀人,只为分尸,还把尸块放在树中,总不会是什么特殊癖好,一定有什么目的。

    两起案件有相似之处,若是同一人所为……第一次的尸块埋在土中,第二次的尸块藏在树中,这是按照五行藏尸?

    若如此,那至少还有三个被害人……

    眼前这两个被害人,一位僧人,一位老翁,怎么看都不像有所关联,难道凶徒专门找死去之人进行分尸,凑齐五行,凶手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呢?

    可凶徒若是要尸体,为何不去乱葬岗?在那里为所欲为,短时间内很难让人发现,可这凶徒似乎不在意被发现,他甚至还提示两起案件中的死者都是被人杀害。

    第一次留下的字迹,第二次揭示中毒,都算是提示,凶徒到底要做什么?

    凶徒又是如何知晓有人死去呢?

    棺材,有人买棺材,便说明身边有人去世。

    时怀安问道:“这棺材是在何处购得?”

    严小郎君不知时怀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是他知道这位少卿随口一问,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便答道:“这棺材是在西市的洪记寿材铺定下的。”

    时怀安与严小郎君快步回到殿中,时怀安围着棺材转了一圈,摸了摸木料,又敲了敲棺盖,确实是洪记的工艺,像他这般时常需要开棺验尸之人,对各家棺材的厚度材质,都了若指掌。

    他又撩起衣袖,将手伸进棺木,探了探棺内底部分尸所留下的血迹,思忖了片刻,忽地问道:“为何要在卯时初刻超度?”

    严小郎君又是一愣,旋即道:“先前有位术士路过,准确地说出严翁离世的时辰,又说严翁含恨而终,煞气太重,恐会影响家族气运,便让我等去西边购置棺木,待严翁送入棺木后,要在卯初超度,严翁便可乘玉兔登仙,西去极乐。”

    时怀安思忖道:“西边?洪记寿材铺确实在西市的最西边,只是这术士的说辞……还有这术士的出现,有些巧了。”

    严小郎君呆了呆:“……难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严翁的离世时辰不难查出,这术士的一番话,处处都在引导今日这局,只怕有问题,而洪记,是否参与其中,尚未可知……”这棺材应当没什么不妥,可那术士引严家去洪记购棺材,凶徒必定是对棺材动了手脚,会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