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熠也是回礼道：“见过隋先生，隋先生这般得到大皇兄的看重，想来定是才高识广。”隋敬先连忙谦虚的说道：“王爷厚爱而已，惭愧惭愧。”

    陆炯又是指向旁边两人说道：“这二位是孤的王府长史和司马，蒋季蒋长史和柏青柏司马，此二人都是孤的左膀右臂。”两人也是齐齐向陆熠行礼：“见过卫王殿下。”陆熠也是笑着附和他们：“都不必多礼，诸位都是大皇兄的得力干将，大皇兄，我可真是羡慕啊，能有这些贤才相助，难怪大皇兄处理政务如此得心应手，哪像弟弟我，整个府里就大猫小猫两三只，真要有什么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看着陆熠有些犯难的表情，陆炯心中一喜，故作关心的问道：“五弟可是在为为江南之事而苦恼。”陆熠也是做出一副大哥你真了解我的样子说道：“可不是嘛，大皇兄你是了解我的，我最讨厌这些俗事了，父皇也不知怎么想的，放着你和二皇兄这两我们弟兄中最干练的皇子不用，偏偏点了我的将。”

    陆熠装作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向陆炯大倒苦水：“江南的事有多复杂大皇兄你是知道的，弟弟我京都呆了这么多年都没弄明白这京都这点事呢，这一杆子把我给支到了江南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不是让我干瞪眼吗。而且连御史中丞说没就没了，那得有多危险，我都担心自己到时候都回不来了。”

    “不至于不至于。”陆炯连忙安慰道：“程大人那是运气不好赶上了海匪，五弟你有父皇派的禁军护卫，绝不会有危险的。”陆熠却是说道：“大皇兄你这就明知故问了，弟弟我又不傻，程大人这事明眼人都知道和江南盐商脱不了干系，否则就凭一群匪寇也敢袭击我轩朝三品大员、皇命钦差？你说要是真把那群盐商惹急眼了，他们还管我这皇子的身份，搞不好我就步了程大人的后尘。”

    陆炯给陆熠倒了杯酒说道：“五弟你放心，程大人这事已经是把天都捅了个窟窿，只要这群盐商不是集体得了失心疯，那是绝不敢对你下手的。不过这群盐商也的确是闹得太不像话了。之前孤就听闻这群盐商哄抬盐价、剥削百姓、隐瞒朝廷，弄得整个江南都怨声载道，如今更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举措，五弟你这次南巡可要好好整治整治，不然父皇朝廷威望尽失，父皇脸上也没有光啊。”

    陆熠认命的摇了摇头苦笑道：“难啊，江南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我是一无所知。不瞒大皇兄，江南那边出了这种事，要说那边的官员半点都不知情，弟弟我是不信的，现在那边的人我是一个都不敢信啊。”

    陆炯也是点头说道：“不错，五弟你心里有数就好，孤早就听闻江南道的官员和盐商关系匪浅，恐怕信不得。正巧，隋先生就是江南淮州人，对江南之事也是颇为了解，也许对五弟你此次前去有些许帮助。”

    陆熠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心中暗想：来了。嘴上却是向隋敬先请教道：“不想隋先生竟然就是淮州人，如此还请隋先生多多指点，孤感激不尽。”说完向隋敬先敬了杯酒。

    隋敬先恭敬的一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小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隋敬先手中摩挲着酒杯，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卫王殿下，江南盐商本是以冯、程、闫、祁四家为首的四大盐商，可自从陛下十八年前那场清理过后，闫、祁二家自是烟消云散，可盐利动人，倒了两家却又有白、马、郑、汪四家补上，再加上之前冯、程两家虽然伤筋动骨，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于是就有了如今的六大盐商。

    现如今这些盐商有了前车之鉴，行事上到是低调了许多，不过这都只是明面上做做样子而已。在江南道中这些盐商还是可以说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且就看程大人的遭遇就知虽历经之前的劫难，不过时过境迁，这群盐商也已日益骄纵，若是朝廷不加以整治，恐怕当初四大盐商的情景将会重演。”

    陆熠有些不相信的说道：“隋先生是否有些杞人忧天，今时不同往日，父皇继位后励精图治、百姓安康、吏治清明，这些盐商就算有天大的胆子难道不怕重蹈闫、祁两家之覆辙吗？”

    隋敬先笑道：“卫王殿下恐怕对此等盐商所知不深，俗话说江南盐、天下足。这江南道自古以来便是盐产的好地方，江南之盐不仅需要供给全国之用，甚至连夏朝和北荒都会重金求购，朝廷一向对江南盐运监管甚严。而此等盐商互相勾结、垄断盐路，彼等之辈相互串联勾结盐官，以极低的价格从朝廷的盐场中收购，转头就以十数倍的价格贩卖，如此一来自然是赚的满嘴流油。盐商之富天下皆知，可殿下您恐怕想象不到这群盐商能有多么豪奢。”

    说完隋敬先顿了一下，看向陆熠说道：“江南人都知道江南盐商有三大爱好：造园林、养瘦马、享美食。”陆熠听完也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江南园林本就独步天下，秦淮歌坊也是烟花之地的标杆，而江南美食更是天下闻名，这群盐商有了钱享受享受也很正常。

    似乎是看出了陆熠的不以为意，隋敬先解释道：“卫王殿下你可不要小瞧了这三件事，这些事在那些盐商做来自然大不一样。先说这修建园林，江南之地本就多有园林，而盐商为了互相攀比更是广建庭院，如今江南一道大大小小的园林不下百座，像是墨园、汐园、玲珑馆、文竹楼等等更是闻名海内，其中多为盐商所建。

    就拿程家所修的墨园来说，墨园光占地就有二百亩，其间中部花园、南部阁楼、北部赏景、西部养马、东部更是以奇石而闻名，不论是轩朝的宣石、墨石还是夏朝的湖石、麟石应有尽有，仅是这些奇石程家就花费了不下十万两。康王殿下的王府已经是巧夺天工了，可若和这墨园相比，那就相去甚远了。而这类园林在盐商名下可谓比比皆是。

    再来盐商之间来往交际频繁，宴会戏游殆无虚日，为了宴游之用，盐商也都多养戏班名伶，最有名的莫过于淮州瘦马。这些戏班人数少则三五十人，多则二三百人不止，这些戏班之间还互相攀比竞争，冯家班全本《琵琶记》‘请郎花烛’，则用红全堂，‘风木余恨’则用白全堂，备极其盛。”“白家班十二月花神衣，价至万余两。马家班一《北饯》，十一条通天犀玉带。郑家班灯戏，点三层牌楼，二十四灯，戏箱各极其盛”。演一出《桃花扇》费银十六万之多，《长生殿》费银至四十余万。为了充实家班，盐商们不惜重金聘请名优名角，如去年白家老爷过寿，白家为了请苏长琯苏大家来为白老爷庆生，不惜一掷万两白银只为苏大家来演一场戏。

    而这美食，盐商所享用的自然和别人不同。卫王殿下千万不要小觑了这小小的吃食，盐商在这些美食上的靡费比起前两项只多不少。就说这冯亮每日都要喝的珍珠白玉汤就大有来头，白玉取自百鱼的谐音，顾名思义就是用百种鱼所熬制的羹汤，包括鲫鱼舌、鲤鱼白、鲢鱼脑、斑鱼肝、黄鱼膘、鲨鱼翅、鳖鱼裙、鳝鱼血、鳊鱼划水、乌鱼片等等，再挑选一颗饱满的南海明珠，碾碎成粉后掺入鱼肉之中，仅这一道汤成本就不低于百两银子。更不用说盐商宴饮更是奢侈至极。

    盐商豪奢冠甲天下，家资百万以下都只能称之为小商，六大盐商家产更是难以计数，而彼辈之利皆来自隐匿朝廷、盘剥百姓，可以说是损天下而肥私己，江南之地更是苦盐商久已。如今陛下降下雷霆震怒，也是希望卫王殿下能够整顿盐务、处置盐商，示天下以清明。小臣在此敬殿下马到功成，还江南以太平。”

    陆炯也是大喝一声：“说的好，来，五弟，为兄也敬你一杯，望你不负父皇所望，这群盐商唯利是图、见利忘义，这次五弟你南下治理，为父皇计、为朝廷计，都不能心慈手软。来，为兄先干为敬，祝五弟你凯旋而归。”

    说完陆炯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见此情形，陆炯身旁的三人也纷纷举杯敬酒，嘴上都奉承着陆熠，话里话外的意思无不透露着让陆熠对这群盐商狠下死手，不要客气。尤其是白家更是盐商中最大的祸害，哪怕是为了皇家的声誉，也要铲除他们才行。陆熠也并没有反驳，只是喝酒吃菜，嘴上却不肯透露半分。

    一场酒席下来，日已过半，陆熠也就告辞离开了康王府。陆熠走后，陆炯看向隋敬先说道：“隋先生，依你看孤这五弟可会按孤的意思去做。”隋敬先捋了下自己的山羊胡说道：“殿下莫要小瞧了卫王，白家与穆王的关系卫王不会不清楚，依我所见，卫王想必心中已有盘算，卫王很难为了殿下而与穆王死磕，想要让卫王出手按死白家恐怕不现实，就是陛下恐怕也不希望见到这样。不过卫王此行本就和盐商有这巨大的利益冲突，即使是白家这次想要委曲求全也要看其他几家盐商愿不愿意，卫王早晚要和他们对上，到时候由不得卫王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