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陆熠之后，陆炫在书房里接见了自己的几位心腹，今天他刻意让几人留在王府，就是想在试探完陆熠后和几人商量一下。

    不多时就有四人进来了书房，几人向陆炫和谢玉莹见礼过后长史郭荣槐率先询问：“王爷，不知今晚可从卫王口中探得什么风声？”陆炫想了想一晚上所聊的，摇了摇头说：“孤已试探过，父皇并没有给老五什么密令。只说让他查查盐税，敲打敲打南边那群人，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主簿刘忠也是说道：“王爷，宫里的消息是陛下在朝会后特意宣召了卫王殿下，并且屏退了下人。两人在御书房谈了近一个时辰，若只有这些，似乎没必要交代这么长时间。”陆炫也是疑惑道：“难道老五刚才一直在和孤装糊涂。”

    谢玉莹对陆炫说道：“未必，王爷。老五毕竟年纪轻又没有经验，陛下也未必真的让老五全权负责，多嘱咐了两句也是正常。而且难保父皇不是把老五摆在明面上，暗地里说不定另有人选。不然妾身也想不出就老五一人去了江南怎么斗得过那些老狐狸。”

    陆炫想了想自己父皇的手段：“王妃的意思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倒是的确很有可能。刘忠，可知道都是哪些人跟着老五一起去。”刘忠想了想说奥：“到是没有听说有什么重要人物，除了派去护卫卫王的禁军也就没什么人了。”郭荣槐说道：“若真有这么个人，他也未必要跟着卫王，卫王身份明显，一路上盯着他的人不会少。若是陛下另有安排，那个人不和卫王接触才对，两方人马一在明一在暗，这倒也像是陛下的手笔。”

    这时旁边又有人开口了：“王爷，还是不要小看了卫王才对，此人最擅长扮猪吃虎，便是心中有了盘算表面也不会显露出来。依小臣之见，陛下不会选择息事宁人，反而以卫王的身份去江南闹一闹，打击一下盐商杀鸡儆猴也是正常，王爷最好让白家小心一点，别成了卫王立威的对象。”

    说话之人赫然就是曾与陆熠在雅诗文会上有过冲突的蔡子洛，当日在接受了陆炫的邀请之后便加入了穆王府，成了陆炫的典伴。虽然蔡子洛经文会一事名声大跌，但毕竟也是颇有才学之人，几次接触下来陆炫觉得此人是个可造之材，在接纳了蔡子洛几次提议之后，渐渐的将其纳入了自己的核心之中。这次的谈话正好和陆熠有关，陆炫便让蔡子洛一起留了下来。

    一旁的王府司马方茂带着不屑的语气对蔡子洛说道：“蔡兄你未免也太高看卫王了吧。怕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虽然蔡兄在文会上败于卫王，不过这也只是说明卫王于文学一道超人出众，可这文采和治政完全是两码事。”

    自打蔡子洛进入穆王府后，陆炫对他也是越来越看重，这不免让几位老人有了危机感，这方茂就是其中一个，尤其是自己虽然是王府司马，地位上和郭荣槐以及刘忠平齐，但陆炫明显更加信任后两者。如今又来了个蔡子洛，方茂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被边缘化了，于是开始明里暗里的针对蔡子洛，方才那句话不仅驳斥了蔡子洛，更是提及了蔡子洛的痛处，希望借此打击他。

    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蔡子洛也已经能够正视之前的失败，而且为了对付陆熠，一直在研究他，听到方茂的话，蔡子洛也是不紧不慢的说：“王爷，正因为小臣败给了卫王，小臣也才更了解卫王。卫王此人绝不像外人所想的那样不通时事。他所表现出的胸无大志、得过且过更像是一种伪装。就像在雅诗文会之前，卫王从来都没展现过自己的文化造诣，卫王蛰伏这么久，恐怕其志不小。

    这次南下虽然困难重重，但对于卫王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能处理好江南之事，卫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自然大大加重。小臣猜测卫王到了江南定然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而会对盐商下手。

    这些年江南的盐商也没少通过白家与殿下有所接触，殿下的事业还离不开他们。若是卫王决意对付盐商，难免会损害到殿下的利益，尤其是白家，白家和殿下之间的关系自是不用多说，若是卫王对白家出手，殿下可要早做打算才是。”

    要是陆熠知道了蔡子洛对他的评价的话，一定会对他说：“自行脑补最为致命。明明自己只想当个平平无奇的王爷，要不是你整出之前的幺蛾子，自己也不会摊上这么些事。怎么就变成我蛰伏良久、图谋不轨了呢。”

    陆炫满意的看着蔡子洛，他是真的觉得蔡子洛是个人才。年少得志的人才不在少数，可是跌倒之后能认清自己及时重新站起来的可就不多了。没想到自己随手给蔡家卖个好，居然能收获这么一个人才，从这一方面来看，陆炫还要谢谢陆熠呢，没有他把蔡子洛打落尘土，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效忠自己。

    随后对蔡子洛说道：“蔡典伴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对于老五，孤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老五的底子还是太差了，只要他不是铁了心站在老大那边，白家的事他应该懂得分寸。反而是父皇的后手才更让人担心。”

    郭荣槐也是认同道：“卫王立场不明，能拉拢还是要尽力拉拢，这次的事要是办成了，以后卫王在陛下面前也能说得上话，王爷没有必要把卫王推到康王那边，正好这次王爷可以借白家这层关系好好看看这个卫王。”

    另一边在回卫王府的路上，陆熠坐在轿子里，心里想着这一天和陆炯以及陆炫的对话。很显然两人都想借陆熠的手对江南的事加以影响。陆炫自然不希望白家甚至是江南盐商因为这事受到影响，毕竟白家资助陆炫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事关陆炫的钱袋子由不得他不在乎。

    陆炫虽然很得武靖帝的喜爱，母族肖家在武靖帝继位后也是迅速崛起，成为朝中的重要势力，不过和陆炯的母族明家比起来还是底蕴浅薄了点。要知道明家算是开国元老，在武靖帝之前在朝中的分量举足轻重，武靖帝也是因为担心明家做大才故意打压明家，扶持起了肖家与其对抗。

    不过明家毕竟传承已久，家大业大，在政党、财物等各方面都能给予陆炯极大的帮助，再加上陆炯长子的身份，很多元勋贵族都支持陆炯，这也是陆炫虽然更得武靖帝的欢心，可在夺嫡的斗争中始终压不过陆炯的原因。

    相比于陆炯，陆炫不论在人脉还是经济上都处在下风，尤其是财务上，虽然有着母妃这边肖家的全力支持，但凭肖家的底子不足以支持他发展势力、结交朝臣的，正是有了以白家为首的江南盐商的支持，陆炫的局面才有所好转，陆炫也是投桃报李，不顾皇家体统迎娶了白舒为侧妃。

    如今陆炯一方自然希望借由整顿盐务来收拾盐商，至少要把白家整垮，切断陆炫的财源，所以陆炯才不惜亲自出马试图总览江南盐事，那样的话收拾区区一个白家自然不在话下。陆炫当然知道白家对自己的重要性，只能亲自下场正面对抗陆炯，起码也要把水搅浑，两方争夺之下差事反而丢到了陆熠身上。

    当然不论是陆炯还是陆炫怎么想，陆熠其实并不在乎，他本意上就不想与他两扯上联系。可关键在于武靖帝怎么想，明面上江南道闹出这么大的事，若是自己这边只是罚酒三杯恐怕人心不安，暗地里武靖帝又指明弄钱是第一要务。

    可怎么要钱也是个问题，看上去朝中都知道盐税有拖欠，只要追缴欠因就行，可谁到知道这钱就在盐商手上，现在原来的账本随着程洛中的死也一起灰飞烟灭了，原本账本在手要走正规程序那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行的，更何况现在死无对证的。

    正规途径行不通怎么办，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亦或是直接明抢？难道武靖帝同意自己调动都尉营的用意就在这？江南盐商在本地经营已久，再加上不知是敌是友的淮州府尹和盐运转运使，陆熠只感到自己脑子里一片乱麻。

    不知不觉中轿子已到了卫王府门口，陆熠连忙又装成酒醉不醒的样子，等郑伦把自己搀扶进了房中，遣散了照顾的下人后，郑伦对陆熠说道：“殿下，人都散了。”陆熠这才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哪有半点酒醉的样子。

    郑伦见状也不惊讶，他可是知道自家王爷的酒量的，当时在穆王府郑伦就意识到了陆熠是装的，不然就凭陆炫三人，他们倒了自己王爷也不会有事。这一路都在陪着自家王爷演戏，陆熠笑着对郑伦说：“这次演技不错，下次给你颁个奥斯卡奖，这老二夫妻两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是不装醉我还真不容易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