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熠看着有些沉闷的场面笑着说道：“其实孤这次来江南为了什么诸位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之前的御史中丞程大人大家应该也打过交道了吧。”

    白蒙试探的问道：“殿下说的是盐税一事？”陆熠反问道：“不然呢，白伯父，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吧。”

    一边的许峰也是敲边鼓道：“诸位，盐税一事陛下甚为看重，之前便派出御史中丞程大人来江南督办，程大人不幸遇难之后陛下又指派了卫王殿下亲自南下，诸位可以看出陛下对此有多大的决心了吧。江南盐税事关国计民生，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陛下都不会选择息事宁人的，诸位可是要想清楚啊。”

    众人说完之后议论纷纷，虽然大家都知道陆熠此行的目的，但事到临头的时候谁都不想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纷纷向陆熠叫苦。

    冯家家主冯亮率先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啊，别看我们这些盐商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可实际上我们大伙儿都是虚有其表而已。外人知道盐利惊人，可盐产是每年都在增长，可我等的利润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啊，再加上雇佣的人工、销往各地的运费折损、南来北往的各种打点，辛苦一年现在也赚不了几个钱、若是运气不好，陆路上遇上个劫道山匪，海路上遇上个大风大浪的，说不定落得个人财两失的下场。”

    其余人听完也是纷纷说着自己的不容易，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到底就两个字：没钱。陆熠微微一笑也不与他们争辩，而是抬头看了看远处的景色，端起酒杯对程柏昌说道：“程老。你程家这墨园真是不错啊，虽处于闹市之中，可依然是曲径通幽、鸟语花香，置身于其中仿佛便能隔绝外面的俗事纷扰，令人心静神怡啊。所谓静而后能定、定而后能安，好园子，好园子。”

    程柏昌一时不明白陆熠的用意，只能谦虚道：“殿下谬赞了，只不过是一普通园子罢了。殿下若是喜欢，小民明日便让人收拾收拾，殿下在淮州城时，不妨就下榻于此处。”

    陆熠摆了摆手：“程老过谦了，这等清新雅致的园子也是让孤大开眼界啊。孤在京城中也是逛过不少园子，可无一处能比得上这墨园的。许大人，你见多识广，你觉得此园如何啊？”

    许峰回答道：“殿下，臣在京中也是拜访过不少世家大族甚至是王公贵族，可论园林，还是这墨园更甚一筹。”陆熠接道：“这话不假，别人不说，就说孤那大皇兄的康王府，在孤看来已是京城中顶尖的园子了，我那皇兄可是请到了詹让詹老先生亲自出手，据说整个府邸所耗不下二十余万两银子。可和这墨园一比，怕是远远不如。”

    程柏昌不敢接话，陆熠也不在意，又转头看向汪连海索道：“这位是汪家主吧，果然是年少有为啊。汪家主年纪轻轻便已能操持这么大个汪家，和汪家主一比，孤这些年真是虚度光阴啊，来，汪家主，请。”说完干了杯中之酒。

    汪连海自然不敢拿乔，连忙起身鞠了一躬才喝下一杯酒，口中说道：“小民也是勉力维持生计，殿下龙章凤姿，小民万不敢与殿下相比。”

    陆熠客气的说道：“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孤也是听说汪家主可是江南年轻一辈的翘楚，这才想和汪家主聊一聊嘛，别紧张。”而后又话锋一转：“说起来，孤来这淮州也有几日了，听到最多的消息就是汪家在建的绥钰阁了。嚯，好家伙，这可是轰动了整个淮州城啊，孤在行宫就听说了不少的传闻，听说又是动用了上万的人工，又是远从海外购来的奇花异石，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不知何时能够竣工啊？”

    汪连海听的冷汗直流，说道：“回殿下，坊间传闻大多夸大其词，这绥钰阁大约明年开春之后就能完工。小民家新建的不过一所小园子而已，远没有坊间所说的那么夸张。”

    陆熠笑着说：“汪家主别那么谦虚，好园子就是好园子，就算开销大了一点又如何，自家挣钱自家花，天经地义嘛。就是可惜了，要是孤这一切顺利的话，年底孤就要回京了，无缘得见绥钰阁的全貌，真是可惜啊。”

    汪连海连忙说道：“区区一座普通园子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当不得殿下如此惦念，殿下实在是过誉了。”这边汪连海被吓得躬身，丝毫没有之前和众人提到时的骄傲之情，那边其余人也是都不敢再互相言语。

    陆熠看着场上鸦雀无声的情形，笑着招呼众人：“各位怎么都停下了，该吃吃该喝喝啊。”说完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清炖蟹粉狮子头放入口中品尝起来，边吃边赞叹道：“猪肉丰腴油润，蟹黄味甘鲜美，又混杂了时蔬的清香，真是难得的美味佳肴啊。程老请来的大厨手艺不凡啊，比起皇宫里的御厨也是不遑多让啊。”

    程柏昌小心的说道：“殿下要是喜欢，小民明日便让师傅去行宫里为殿下掌勺如何？”陆熠摇了摇头说道：“程老的好意孤心领了，不过父皇在孤临行之前叮嘱过孤，决不能劳民伤财，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孤可没有好果子吃。”陆熠又低头像是找了一圈问道：“不知今日宴上可有珍珠白玉汤这道佳肴啊，孤在京中便有听闻冯家主对这道佳肴最为青睐，几乎是顿顿不离，孤对这道美味可是好奇的紧啊。”

    冯亮擦着脸上的汗，低声下气的说道：“小民这点小毛病没想到还传到殿下耳中，小民平日就好点这个口腹之欲，真是惭愧。”程柏昌也只能说道：“殿下要是喜欢小民就吩咐后厨加上这道菜。”陆熠点点头：“加上吧，来了淮州不尝尝岂不可惜。”

    陆熠看似和众人闲扯了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实际上是警告在座之人：别拿没钱当借口，你们平日里有钱没钱，朝廷里可都一清二楚，一笔笔给你们记着呢。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听出了陆熠的言外之意，所以一个个的不敢再出声叫苦。

    白蒙看见场面冷了下去，连忙打个圆场道：“殿下，这盐税之事很是复杂，之前大家时有拖欠也是迫不得已。当然朝廷如今想要追回欠款也是理所应当，我等绝对没有不认账的意思，只是时日长久，这钱两进出之间更是千头万绪，这一时大家没个明细也是说不清不是。”

    许峰在一旁插话道：“白家主的意思是看不到完整的账册这笔欠款就不打算交了吗？”马军彦粗着声音硬气的说道：“不然呢，欠债还钱那自然是天经地义，可朝廷要是连欠条都拿不出来让我们怎么还，总不能殿下开口说多少就是多少吧。”

    陆熠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语气傲慢的说道：“若孤就是要说了算呢，你们认是不认？”马军彦没想到陆熠居然想要耍无赖，瞪着眼睛指着陆熠：“你，你......”这时程柏昌一拍桌子冲着马军彦喝道：“马军彦，你给老夫老实点，殿下当面你还敢如此放肆，你若再不守规矩，别怪老夫不给你面子让人把你请出去。”程柏昌明着是在指责马军彦再三的对陆熠不敬，暗地里也是想给陆熠一个下马威，这淮州也不是陆熠想怎样就怎样的。

    陆熠突然哈哈一笑：“诸位别那么紧张，孤只是看气氛太沉闷了，和大家开个玩笑。朝廷自有规章法度，当然不可能是孤随意妄来的，到时候自然会拿出名目和各位对接的，该多少就是多少，朝廷不会多要各位一毫一厘，可诸位欠的也是分文不能少的。”

    冯亮小心的问道：“殿下，可是小民听说这盐税相关的账簿都在程大人遇袭时被焚毁了。”陆熠好奇的问道：“程大人遇害一事的细节那可都是朝廷机密，这等消息可不是一般人能打听的，冯家主是听谁说的，可否告诉孤，孤也好派人去查查此人和程大人之事有无关联。”冯亮只好搪塞道：“都是道听途说而已。”

    陆熠也不深究：“说起来也是巧了，程大人走之前就将这些账簿备份了一份留在了淮州，昨日许大人将此事告诉给了孤，孤便让人找到了这些账册带回了行宫之中，等过段时间手下的人整理完毕孤再召集诸位，大家一起清算清算。

    这不也快到年底了嘛，相信各位都是琐事缠身，大家一起将这盐税之事处理干净了，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早点了结了，诸位也可以专心商务，孤呢也能早点回去过年了。”

    看着在座的大部分人愁眉苦脸的表情和程柏昌几人眼带怀疑的神色，陆熠笑着举杯道：“不说了不说了，在这良辰美景之际，这些扫兴的话就先放一边吧。诸位，今日只谈风月不论朝政，诸位请。”大家也只能纷纷举杯陪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