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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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旧港宣慰司(上篇)

    郑和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暹罗(泰国)后继续南行,向着旧港(印尼巨港)的方向驶去。

    船队即将到达旧港,趁着这段时间,郑和叫来了梁道明的同乡监察御史谭胜受小酌了一下。

    郑和问谭胜受“御史大人,你与梁道明先生是同乡,那么在你眼中梁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谭胜受说“在下与梁先生既是同乡,也是发小。梁先生从小就有着远大的理想,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他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可以在这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干出一番事业。就在及冠成年之后,他真的践行了他的梦想,带着一个背囊,一点干粮便离开了家。我曾问他要去哪里?他说:天下之大,大丈夫总有立足之处。”

    郑和放下茶杯,笑笑说“那后来你还见过梁先生吗?”

    谭胜受说“我其实也不敢相信,他就那么一人就敢独闯江湖,小时候我还以为他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去做了。我本想试着说服梁先生和我一起去参加乡试,但他的态度很坚决,毅然告别了家乡。于是我们便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两条人生道路,我参加了京城会试中了进士,在朝廷里做了官,而他,我后来打听到他走到广州市舶司和一个跑生意的商人谈拢,搭乘了他的商船去了旧港,但是此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他。”

    郑和听得正入神,马欢汇报说“郑大人,旧港到了。”

    郑和的思绪一下子回到现实,激灵了一下,说“噢,不好意思,欢欢妹妹,我刚才听得太入迷了。快,传令,擂鼓鸣号。”

    船队螺号齐鸣,施进卿正和梁道明下棋,听到了螺号声,对梁道明说“你听这嘹亮的号角,想必是只有大明的船队才能有这种气势。去年郑和大人剿灭了海盗陈祖义,我与他有过约定,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赴约的。”

    梁道明此时年事已高,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说“噢,这其实也是我的约定,三年前我曾和小郑(指郑伯可)去南京觐见大明的新皇永乐皇帝,他答应过我要派一队使臣回访旧港,上次郑大人有任务要消灭陈祖义就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这次有幸又来到旧港我也一定要和他好好交流一下。”

    说罢,梁道明叫施进卿帮忙拿来他的拐杖,在施进卿的搀扶下走出去迎接郑和。

    施进卿见到郑和,忙激动地走上前去握住郑和的手说“郑大人,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你果真没有食言,履行了我们的约定!”

    郑和笑着说“施先生,这一年来别来无恙呀,你要感谢的不光是我,更是我们的大明永乐皇帝和全体官兵们,若没有他们的鼎力支持,恐怕只靠我郑和一人也难以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呀。”

    施进卿说“对,若没有大明皇上的英明抉择和大家的全力支持,那陈祖义也不会被消灭,我这小小的旧港也不会迎来这尊贵的客人。”

    谭胜受随郑和陪同访问,见到了白发苍苍的梁道明,略微迟疑了一下,虽然已过多年,但发小的那些细节和特点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心灵感应,他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他小时候的伙伴梁道明。梁道明见了谭胜受,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这样,两位花甲老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四目相对了许久。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眼眶不知不觉已经湿润,俗话说,人生四大喜、他乡遇故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更何况两人是少年分别再见已是两鬓斑白。

    梁道明大喊“谭老弟!”

    谭胜受激动地说“梁老哥!”

    于是两人像孩子一样相拥在一起,谭胜受说“老哥,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我至今还依稀记得你离家的那一天!”

    梁道明说“我及冠之年便离家打拼,风风雨雨几十年,我的脑海中也时不时会浮现出你的音容笑貌。时过境迁,我俩已是花甲之年,我不敢相信你我此生还能再见!”

    郑和和施进卿在一旁看得也感动得泪流满面,郑和说“施先生,我们先去一边聊,让他们老哥俩好好叙叙旧吧。”

    施进卿应允,陪郑和去了下榻的驿馆。

    梁道明和谭胜受相谈到了很晚,两人不醉不归。后来施进卿安排人把喝醉的两人送到了卧室睡下了。

    第二天,郑和换上官服,正式开始对旧港的访问。

    郑和与梁道明端坐两边,郑和向梁道明展示了象征大明国使的紫金玉印以表明身份,梁道明也向郑和展示了代表自己旧港最高领导人的信物。

    郑和说“臣郑和,奉大明永乐皇帝之命,来访旧港。早闻海外梁道明先生,治理一方,人民安居乐业,今日得见,实属荣幸!”

    梁道明说“我是梁道明。我少年离家,来到这大洋彼岸,在我年迈之际,能够亲自接见祖国的来使,也是我的骄傲啊!”

    梁道明交代施进卿给郑和倒上酒,说“我这旧港本不产酒,但经常会有来自中国、日本、朝鲜以及阿拉伯的商人至此,他们有做酒水生意的,我便会买上几坛。”

    郑和品尝了一杯酒后说“嗯,确是好酒,醇香浓厚。”

    郑和对梁道明说“梁先生,当年你为何选择离开家乡,来到这万里之遥的旧港?”

    梁道明说“哎,当时身边的人包括家里人都觉得学而优则仕,考取功名才是最好的出路。当时新朝刚立(指朱元璋推翻元朝建立明朝),天下尚未太平,老夫便认为好男儿志在四方,游历天下才是一个人最好的选择,况且我从小便向往外面的世界,总想着有一天我可以浪迹天涯。”

    郑和说“梁先生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呢。”

    梁道明说“我当时特别崇拜洪武太祖高皇帝,他以白手起家,凭着满腔的热血和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打拼出了一片江山。我也想着靠自己的双手和汗水去做出一番事业。”

    郑和说“是呀,当朝永乐皇帝和臣也很佩服太祖皇帝。”

    梁道明说“三年前,有一队阿拉伯的商队途径旧港,我和他们做生意的时候了解到他们这一次贸易的终点是大明的广州,老夫想着我已离家多年,不知家乡如何,这次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回家看看,我于是和他们商量能不能搭个顺风车跟他们一起去广州,他们答应了,我于是带着郑伯可随同去了广州。抵达广州后,我们向当地的官员表明了我们的身份,当地的官员上报给了皇上,换取了路引,在皇上的安排下我们一行人来到了京城南京,此时我们得知先帝太祖已驾崩,新帝登基,朝廷改元永乐。新皇永乐皇帝在奉天殿亲自召见了我们,他说我们是华人的骄傲,不管我们身在何处,祖国永远是我们最坚强的后盾。皇上还说,大明永远都是我们的家,如果哪一天老了、累了,拼不动了,想念家乡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郑和说“您是华人的骄傲,郑和敬您一杯。”说罢,郑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梁道明接着说“皇上的一番话,令老夫感到满满的感动,有这样的一个祖国,老夫真是由衷地感到自豪。”

    梁道明说完,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仰天哈哈大笑。郑和能感受到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情,里面包含了眼前这位老人一辈子在异国他乡打拼的酸甜苦辣。

    郑和问道“梁先生当年来到旧港后是如何一步步打拼,闯出一番事业来的呢?”

    梁道明给郑和倒了一杯酒说“这就说来话长了,郑大人请先喝酒,听老夫慢慢道来。当年我离开家乡潮州后四处闯荡,一路来到了广州。广州是一个繁华的商港,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都在那里做生意。和他们这些东奔西跑的商人交流的多了,于是就对海外的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于是借着一个机会,我就跟着一个商人的商队离开了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