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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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恨的人究竟是谁?

    看着三人的背影走远,易希才敢叹出一口气。

    其实王奎说的没错,虽然王奎在这批弟子中是倒数第二,但自己是倒数第一。

    真论实力,王奎打趴她十个都绰绰有余。

    好不容易威胁完那三人,易希却并未感到轻松。

    半月大会上被打一顿就算了,反正死不了。

    对易希来说真正的威胁是骨玉笙,他阴晴不定,疯狂神经,琢磨不透。

    易希第二次见玉笙的感觉和成亲那晚完全是两个人,更疯了。

    成亲那晚虽然也对易希进行了威胁,却远没有到要要她死的程度,最多是心里不爽,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才说话冷言冷语,威胁她。

    两人也约定互不相干。

    但现在的玉笙完全变了,像另一个人,像一个不定时核弹,随时都有可能可能爆炸,可能他突然哪天心情不好,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感到一阵惊恐,因为此刻玉笙可能正站在某个角落窃笑看着她,思考着怎样送他下地狱。

    果不其然,玉笙和江野就站在假山后,从头看到了尾。

    江野道:“骨玉笙,这就是你带我来看的好戏!”

    “不好看么?我觉得可以呀!”

    “确实,我感觉你这个新娘……”

    话未说完,玉笙睨了江野一眼,江野吃瘪,连忙拍了下嘴巴,纠正道:“这个姑娘威胁起人来挺有一套啊,有趣!我都想和她认识一下。”

    “有趣!”玉笙冷哼一声,“放心吧,江野,好戏在后面呢,现在只是个热场。”

    易希已经走了一半,背后又是一个熟悉的令她胆寒的声音阻了她的去路。

    玉笙的声音渐渐逼近,像碎纸屑一样缠绕在易希耳边。

    就像死神吐着猩红的长舌,拿着滴血的弯钩来索命一样。

    这人怎么老是从背后出现。

    “现在都学会用假身份骗人了,不过我是真想知道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玉笙说。

    易希转身,一看到玉笙她就想到了昨晚,直指眉心的尖刃,想到了那条被一刀穿身挂树,颤抖的卷缩,任人宰割的蛇。

    也许下一次她就是那条被穿身挂树的蛇。

    他又道:“如果你告诉我的话,我就不把你用毒毒害同窗的事说出去,还可以饶你一命。”

    “否则……”玉笙偏了一下头,薄唇微启,又抿成一条向上弯弯的曲线,欲言又止,像看猎物一样的眼神,戏谑玩味的盯着易希。

    “否则如何……”

    易希知道玉笙不吃那套,威胁对他来说毛用没有,她是真的害怕玉笙会说出去,也是真的怕玉笙会杀了她,这是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能干出来的事。

    “否则……你可以不怕,但你那两个小伙伴呢?”玉笙语气平淡,却抓住了易希的死穴。

    他走近一步,等着易希的回答,那表情就像是等着猎物自动跳入陷阱,笑话羞辱一番,再烧水拔毛,拆吃入腹。

    易希说不出话,她该回答什么?

    她该怎么说他背后的人是谁?

    母亲?老师?还是谁?

    易希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动弹不得,颤栗不止的伤手紧紧攥着汗湿衣角,额角的冷汗侵入眉上的伤口,易希眉头轻拧,微微刺痛。

    她就像只待宰的羊羔,已经被人拔了毛,却有着清醒的意识,马上就要开膛破肚,却无力反抗。

    看到易希这副模样,玉笙像是得到了满足。

    玉笙甜笑着,又变做无辜的儒雅少年,像是安慰般,道,“放心吧,我不告发你,我等着看下一场好戏。”

    温柔的神色里,无辜的脸上,易希怎么看都是阴森恐怖,暗藏阴谋,不怀好意。

    她可以说吗?

    可以说出自己来这虽然带着任务,但自己只是想救母亲吗?

    可以说是谁送她来的吗?

    可是,虽然易希和送她来的老师们一起生活,训练了十几年,但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一直都是以姓氏称呼老师。

    再者说了骨玉笙是否会信?

    如果不信,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结果会如何?会不会更糟糕?

    易希不敢想,她承担不了这个后果。

    如果骨玉笙信了,问她任务是什么?

    她又该怎么说,她自己都不知道任务是什么?

    江野双手抱臂,默默的站在玉笙旁边观察着玉这两人,他想,玉笙是因为易希背后的人而对易希带上了恨吗?

    玉笙能有那么多红颜知己,除了长相上俊美无双,温润无害外,更重要的是性子活泼又温柔细腻,还带着少年人的潇洒肆意,乐于助人,几乎对所有人是有求必应。

    作为苍灵院二弟子,对待人也没有什么架子,也从不参与争端。

    当玉笙想要什么的时候,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宝剑法器,还是什么掌门首徒之位,如果有人同样想要,玉笙会直接放弃,绝不会争抢一二。

    当年江野还是岚琅的时候。

    他初入珞山书院,总想着样样第一,横冲直撞,急功近利,事事争抢。

    那时候的岚琅眼里,没有什么同门之谊,没有什么师徒之情。

    对他来说世间的一切情感都是扯淡,一切感情都是负累。

    他只要第一!

    他只为赢!

    甚至一度想超过那高山之巅的南荣清羽成为天下第一,为此不惜走了很多歪路。

    奈何修炼这个事,根骨已经决定了上限,没有修炼的根骨,努力只能达到有限的境界。

    江野的不管不顾,极端冒险的修炼。导致了最后他不辱使命的成功走火入魔。

    心性癫狂!狂砍滥杀!一时成为修仙界喊打喊杀的怪物。

    珞山书院容不下他!天下也没有哪个修仙门派容的下他!

    各派联合起来!

    苍灵渊围杀!江野法力尽散!筋骨尽断!

    他深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却不甘就此赴死,他要拉着这些剿杀他的人一起下地狱!

    江野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狠狠封住自己的死穴!汹涌澎湃的精元气血在体内流转,如海啸般奔腾咆哮到心脏处,瞬间就要爆体而出!

    他的血毒性剧烈!所溅之处,所沾之人,无一生还!

    “砰!”

    一阵突然而起强风卷起漫天残叶,众人衣袂翻涌如浪。刺目的金光闪过,还没反应过来,岚琅就被一掌打入了身后的禁地。

    意识残存中,最后是岚琅听到众人商量要入禁地剿杀,将他碎尸万段。

    那一掌打飞他的少年却道:“入禁地者——死!没有谁能活着从里面出来,罪人已诛!回去向掌门复命即可。”

    “可恶!”岚琅本想拉众人一起陪葬,偏偏被这少年坏了好事,他当时真想喝其血,吃其肉,断其筋,敲其骨,吸其髓,拿少年脑袋当夜壶。

    ……

    待岚琅再醒来时,本以为自己到了地狱,转动溃烂的眼珠,却发现那一掌打飞他的少年就靠睡在他旁边的一棵枯木上。

    他心下一狠!动了杀心!

    奈何手脚废残,法力尽失,连动都动不了的废物,对付妇孺婴孩暂且无法,又怎么可能杀得了眼前的少年。

    半响少年才悠悠转醒,刚醒来就正对上岚琅血肉模糊,不辨五官的恶脸;对上岚琅疯狼般凶狂的眼神。

    少年却无半点害怕。

    只见少年左找右找,良久才找到岚琅的嘴巴,然后随便在地上捡一根枯枝撬开,喂了一颗丹药进去。

    那少年没有言一语,就此离开。

    第二天,那少年又来了,还带了许多瓶瓶罐罐过来,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一个丢在地上,叮叮作响。

    他又是随便的在地上捡了根枯枝,随意的撬开岚琅的嘴巴,喂了好几颗丹药进去。

    第三天,又是重复同样的步骤,随便捡一根枯枝撬开嘴巴后喂丹药后,同时少年开始为岚琅运功疗伤。

    ……

    泡沫聚散,光阴流转,少年照顾伤残的岚琅照顾了半年。

    这期间各种灵药不断,少年体内的纯真丰盛的真气也几乎全度给了岚琅,才使得岚琅能苟活至今。。

    在少年精心又粗糙得照料下,岚琅的身体渐渐恢复,五官逐渐明朗,也恢复了语言功能。

    这天少年像往常一样给岚琅送来丹药,并帮助岚琅调息养气,使其周身筋脉得以重塑。

    长达半年以来的真气消耗,少年明显精力不支,这才刚开始,他就已经汗流满颊,虚气不止了。

    却还在强撑着给岚琅输入真气,帮他调息养气重塑周身筋脉。

    还是岚琅强行让少年停了下来。

    他们开始了这半年来两人的第一次对话。

    岚琅问:“你是谁?为何要救我?你可知我是谁?”

    少年用袖子擦了擦汗,平静道:“知道,你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孽徒,魔物!”

    “你!”

    岚琅想,这小子没大没小的,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但看了少年救了他的份上,到了嘴边的骂语,被他咽了回去。

    岚琅又问:“既知道,何故要救?我作恶多端,你不怕我杀了你?我可是人人喊打的怪物,岚琅。”

    “怪物岚琅已经死了,换个名字吧。”

    说着,少年起身在地上随意捡了根枯枝三两下就刨了个洞出来,他往洞里面倒了些水,叫岚琅过去看。

    岚琅将头伸过去,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水里倒映着乌云笼罩昏暗的天。

    岚琅不解:“这水里的天有什么好看的,抬头不是看的更清楚?”

    “人!”少年说,“看水里的人!”

    岚琅又把头伸过去,水里映出一张陌生的人脸,他动,水里的倒影也重复同样的动作。

    这水里倒映着的居然是他自己!但这不是他的脸!他不是长这个样子的!

    岚琅心里疑惑万千,他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自己的脸了?”

    “你的脸腐蚀的太严重,大家传的也都是你的光辉事迹,我并未在传闻中听过你的长相,我也没有真正见过你。”

    少年顿了顿又道:“苍灵渊剿杀是我第一次见你,但那时你的脸已经毁了。我并不知道你之前长什么样子。”

    “既然活过来了,顶着一张五官模糊的脸总是不好,我只好给你喂了化颜丹,再施以幻术,我也不知道你会长成什么样子。”

    少年仔细的端详着岚琅的脸,问:“这张脸你满意吗?”

    岚琅本就在乎的只是输赢!只想当天下第一!

    对于外貌他很无所谓,死过一次后,对于这种外在的东西,岚琅更无所谓了,只是突然换一张脸,有些不习惯。

    岚琅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江野。

    至于为什么要叫江野,岚琅自己也不知道,就是喜欢这两个字。

    少年离开前,留下了三个字:“骨玉笙”

    少年的名字,骨玉笙。

    江野最后跟着玉笙重新回到珞山,通过了考核,拜在了苍灵院一个小长老门下,每天的任务就是干干杂活,日子清闲的很。

    就这样他与玉笙已经相伴了3年。

    直到现在,其实江野都想不通当初玉笙为什么要废那么大的代价救自己?费尽全身修为不说,要是被珞山的人发现江野就是岚琅,玉笙估计会被直接诛杀,没有任何余地。

    江野想不通,问玉笙,他也只是回答:“没什么,想救就救了。”

    俗话说相由心生,在他们相处的这些年中,江野觉得玉笙一直都是不争不抢,为人和善的翩翩公子,

    如此淡薄名利的人,怎么偏偏对突然而来的易希生了恨?

    这恨还不轻!

    这和易希背后的人到底有什么牵扯?

    江野在这世上已近上千年,见了这世上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人,心怀鬼胎,心术不正,还是正直良善,大公无私,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虽然不知易希的目的是什么?不知他背后的人是谁?但以江野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易希绝不是个坏人。

    甚至看到易希拼命修炼,他会想到自己以前。

    也是自己的现在,即使自己现在重塑的根骨回不到以前。

    江野还是每天天未拔亮,晨鸡未鸣就开始练功,练剑。

    死过一次,江野心性大变,对杀人夺位没有兴趣;认清了自己,对天下第一,也不再执着。

    同玉笙相伴这些年,老气横秋,戾气逐渐退却,心态行为上就像个年轻人。

    江野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赢!他要赢!他还是要赢!

    无他,他要赢过自己!赢过根骨!赢过天命!

    也因此才会在每日去修炼路过时会遇上比他更早的易希。

    不过世事无常,是是非非谁又能说的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