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前，外城城郊，也就是废城区，曾经有这么一个新闻。

    “一名24岁的青年，宅在家里十几年，仅靠外卖过活。家里堆满垃圾和粪便。天气炎热，物种散发恶臭，邻居们受不了便投诉。直到记者上门，他才终于打开家门。4名环卫师傅从家中扫出三房间垃圾，装了二十大袋，一卡车都没装下。但到清理结束，他还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没有露面。”

    许知和平羽进入房间，扑面而来的恶臭和房间里布满的垃圾让他们无处落脚，许知皱着眉伸手想要清扫，却被平羽止住。

    平羽平静地踩在垃圾上，臭味和垃圾如同幻影般瞬间消散，再看过去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显得整洁无比。

    许知松了口憋着的气，同样迈了进来，同平羽一起随着老人指引，坐到椅子上。

    老人很快从厨房里端出一盘茶，各自给两人倒了一杯。

    茶香缕缕溢出，但许知却难以在刚才遍地垃圾和臭味的反差中适应，并没有动茶。

    平羽则端起茶，果断饮尽，道：“老人家，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们赶时间。”

    老人叹了口气，拿出两张报纸，分别递给许知和平羽。

    ……

    “……所以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屋里那人是个废物，没什么威胁？”平羽如同早已看过一般扫了一眼报纸，语气咄咄逼人。

    “平羽！”许知有些看不下去，就算对面是将要消灭的‘鬼’，该尊重还是要尊重的吧？

    但他同时有些疑惑，目标人物找到了，但和火灾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老人平静地又取出两张更加破旧的报纸，将之递到许知和平羽面前：

    [因为怀疑妻子出轨，丈夫与其在家中频繁争吵，有一天晚上，双方恼羞成怒，持刀互砍，并将事先准备的汽油浇在身上，后点燃。两人在火灾中身亡。

    而这对夫妻还有一个儿子，男孩仅12岁，因为成绩好，已经准备就读白城大学附中，他也在家。火灾被扑灭后，警方在现场发现了两名遇难者的遗体，只剩男孩有气息，被迅速送去医院救治。]

    四周场景一变，一阵浓郁的火光和烟雾升起，许知和平羽站起身，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许知有些悲伤，蹲下去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只见两个遗体互相纠缠在一起，身上有着数不尽的打斗痕迹。

    平羽则叹了口气，打开最里面卧室的门，将一个昏迷的小男孩抱出。

    男孩此时全身近乎一半都被烧伤，已经看不出人样，但神奇的是，被平羽抱出来之后，他竟睁开眼，张了几下嘴，做出了个‘谢谢’的嘴型，随即随大火一同消失不见。

    [自那之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一直辍学在家，在照顾他的老人去世后，他便不怎么再出门——直到十几年后，又被一篇报道所打扰。]

    许知和平羽再次坐回座椅，茶香依旧满溢，而老人也从卧室中走出，向两人道了声谢：“谢谢你们，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许知不言。

    扪心自问，如果他是这场灾难的亲历者，或者甚至他就是这个少年，他又应当如何看待这场‘异变灾难’？

    “我不会怜悯。”平羽显然早已知道相关信息，因此显得十分铁石心肠地看向老人，坚决道。

    “……我想也是。”老人叹了口气，看向卧室，“我只是想拜托你们，等我走了之后，能照顾照顾那孩子。”

    “当然，”平羽起身，看向老人，拿出一把扇子：“准备好了吗？”

    这是起源之鬼，源自某个人悲剧的悲愿，本应不存在于此的第一个‘鬼’，驱逐之后，异变核心自然显现。

    “你敢！”

    一道怒喝随着剑光袭来，剑客一脸岔怒地劈向平羽手中折扇。

    见到预料中的袭击袭来，平羽不出所料地笑了笑，身形不动，手中扇子一转，猛地向剑客一扇。

    “呃。”剑客遭受这无形无质，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击后，闷哼一声，被扇得后退几步，身影都变得透明了几分，“你早就等着我们了？无耻！”

    我无耻？偷袭的人斥责防备偷袭的人无耻？平羽笑了笑，他并不想和这群外来的鬼说太多东西，而是又一扇折扇，将第二个出现的鬼扇出屋内。

    “小徐！”老人斥责一声，“我们本来就不应该在这里，走就走了，闹什么。”

    剑客不答，反而看向许知：“许知，我求你一次，放过老太太。”

    许知皱眉，看向平羽，平羽则面色不变地应付着一个个出现的‘鬼’，手中折扇不停，看也不看许知。

    与此同时，一道“嘿”声传来，随着一个巨大的轰鸣声，房间被敲开一个大洞，一个人同样跳了进来。

    只见那人身穿一个轻便的运动装，明目皓齿，乌黑明亮的眼睛灵动地一转，看向平羽和许知：“就是你们想要把‘鬼’都消灭？”

    “何秋儿，你怎么在这里？”平羽又扫开一个袭来的鬼，面色严峻，“那些人就派你来阻我，其他人都当缩头乌龟？！！”

    “说了多少遍了，叫我何秋！”何秋儿收掌，看着平羽，脸色不怎么好看，“怎么是你个骚包在这里，你闲的没事干啊，打老太太干什么？”

    许知看着突兀出现的少女，有些疑惑，跳出来鬼他能理解，毕竟这里或许有着鬼的生存核心，但是眼前这个和平羽认识的少女明显是人，她怎么也过来拦着平羽呢？

    不对，反过来想，城里能人无数，为什么偏偏是平羽发现了这个异变核心，而他又为什么要偷偷地和他一起来这，孤立无援地进行战斗？

    “许知，我拦住他，你去把老太太送走。”平羽手中折扇光芒一闪，将屋子内的鬼尽皆扇了个透明虚弱，其中的剑客更是闪烁无比，面容开始模糊。

    许知依言，迷茫踏出脚步，却又被面容模糊的剑客挡住。

    “许知，你觉得我们该死？”

    “……”

    许知不言，他确实有些迷茫，不论是之前的那个命运悲惨的少年和温和仁慈的老人，还是眼前这个同他出生入死一段时间的剑客。

    但异变早晚都要解决，局势一天天严峻之下，他放过这次，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就是不论他怎么选择行动方向，模块任务都无法改变的原因吗？

    剑客看许知迷茫的神情，叹了口气，知道多说亦是无用，而是手一伸，拿出两把剑。

    一把是曾经交给许知的轻剑，一把是陌生的黑剑。

    “做个了结吧。”

    剑客拿起黑剑，将轻剑抛出。

    许知接过轻剑，看着虚弱的剑客，没有说什么，运起云剑术，一剑刺了过去。

    剑客错身，躲过身前的剑。

    步伐再一转，躲过视野中由点转面、再转成线的剑的横扫。

    与此同时，剑客不进反退，手中剑迅速递出，朝着许知来不及回防的破绽处击去。

    “嗡。”

    一道闪光从剑客剑上出现，转瞬间将剑客和手中的剑炸得完全透明。

    剑客后退几步，看着已经完全透明的手，叹了口气：“还是太早被你抓住弱点了啊。”

    “我不想杀你。”许知无奈。

    “这无关对错。”剑客笑了笑，拦住其他想要过来支援的鬼，“你知道吗，许知，我有一个女儿。”

    “这把轻剑，就是我在生前，为我女儿准备的。”

    “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女儿长大了，我要教她剑，给她一个轻剑，那样新手入门也快。”

    “然后…在她乱挥的时候，告诉、她不要、这么用剑，然后教她剑，先是、用简单剑、不要、想着乱甩也、不用，不用琢磨技巧，然后，告诉她……”

    许知前走几步，试图扶住跌倒的剑客。

    然而已经完全透明的剑客穿过许知的手，转瞬间沉入地底消失不见。

    “……”许知抬头，虚眼叹息，“你这样，我又该告诉那个小女孩什么？”

    人与鬼，同与不同，真的那么重要吗？

    难道不能共存吗？

    或许他不应该来这。

    “许知快点，磨蹭什么呢？！”一边的平羽挡住何秋儿的一拳，嘴角微微抽搐。

    屋内空间狭小，他又预先设定了其他誓言，在这里根本施展不开，根本挡不了何秋儿太久。

    “今天不见，你怎么这么弱了？”何秋儿拳掌连出，故作惊讶，然后恍然。

    “哦，君子背誓，力量倒退，平羽，你果然姓司马啊。”

    “满嘴胡言。”平羽用扇子挡着对面的拳掌，一时之间有些左支右绌、

    “要不是你们后面那群‘长辈’想要留着这些‘鬼’做研究，强行拦着我，把我打伤，三誓言出的情况下，你还能不能站着都是个问题！”

    “垃圾话谁都会说，你就说你打老太太杀人算不算违背道德正义吧。”

    何秋儿打得有些累，后退几步喘了口气，道。

    “幼稚孩童，不知所云。”平羽不屑，又见许知同样看过来，无奈叹了口气，“许知，你不会也这么想的吧？”

    “道德依附于群体，正义取决于立场。”平羽指向那些透明的鬼，“人们基于尊重的最大道德边界就是人类这一大群体，而非异种族，更不可能是猫猫狗狗，花花草草。”

    “你骂我家小贝？！”何秋儿大怒，扎马步缩掌蓄力，向前一拳轰出。

    平羽匆忙挡住拳头，先后退到墙上，不理何秋儿，对着许知道。

    “许知你要明白——人类祖先茹毛饮血，历经困难，甚至最低落的时候只剩几千人，最终打败一切对手，站在食物链顶端，我们才得来如今的一切文明与辉煌。”

    “而如今，有人却仅仅基于怜悯，将个人喜好凌驾于种族生存地位之上，试图讲共存，平等，主动否认自己祖先万亿年的努力牺牲，对吗？”

    “今天和鬼平等共存，后天和猫狗平等共存，大后天和所有动物平等，之后再有什么呢？草木有灵，回归原始？”

    “食物链顶端只有一个，那些人在安乐中多余的怜悯和没有边界的道德，在种族全面战争、自身同样处于安危之时，又会是什么样？”

    “说到底，一切基于优越的怜悯，真要让以前的猫狗如现在的鬼一样充满智慧，然后发起敌对竞争，你看第一个变脸的是谁？”

    平羽冷笑连连。

    何秋儿的拳头则越来越缓。

    许知继续抬起了脚步。

    老太太就在近前。

    许知缓缓抬起剑，看着一脸温和看着他的老人，一剑斩出。

    “我不允许你们让小贝消失！！！”

    看着许知要斩下的剑，刚要停下拳头的何秋儿崩溃地大叫一声，抬拳对着许知轰了过去。

    “何秋儿，你敢！”平羽大惊，咬牙就要破誓，自损根基重立誓言。

    许知瞳孔收缩，快速收起剑，试图躲过攻击。

    然而对面的威压和速度来的太快，现在的他根本连一丝阻挡或者躲避的可能都没有。

    那就只能求助于系统，许知快速打开系统——

    “嗡。”

    就在许知打开系统，准备将30点资源点摘出云剑lv.3，试图阻挡对面迎面而来的凶猛拳击的时候，一道布衣片突然从他口袋中出现。

    布衣片上，血红色的符文亮起，随后化作一个红色屏障，转瞬间将许知包裹住，将拳头阻挡在外面。

    许知趁势抬手，划出一个闪光弹将老人送回大地，迅速打开卧室房门。

    卧室房门打开，没有许知意料内的人，取而代之的则是悬浮在屋子中央，不断如流水一般流动的红色漩涡。

    “这就是异变核心！”平羽惊喜的声音响起，“快，许知，拿个东西把它击碎。”

    “我不许！！”

    “咔嚓。”

    身后拳风又一次袭来，身上的红色屏障也随之出现即将崩碎的咔嚓声。

    许知来不及找东西，慌忙之下，匆匆从口袋里翻出一个物件，迅速扔了过去。

    “咔。”

    扔出去的物件很快就击穿悬浮在半空中的红色漩涡，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起，许知身后的拳风随之停滞。

    松了一口气的许知这才定睛打量起破碎的红色漩涡，想要看看自己刚才扔出去了什么。

    这是，那个徽章？

    许知放眼望去，只见一只形状怪异的徽章浮在半空中，正中红色漩涡靶心。

    而长久没有听到其他人的东西，许知转头一眼，顿时又是一阵惊讶。

    四周一切都静止在了原地，不论是平羽还是何秋儿，都保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也不动。

    是击破红色漩涡的问题，还是徽章的问题？

    许知没有多想，他下意识地觉得这种静止的世界很不妙，因此快步走进屋内，将半空中的徽章收起。

    时间随之重新流动，随着“轰”的一声，整个屋子随之向一边倾斜，摇摇欲坠地想要倒塌。

    “承重墙？何秋儿，你有病啊。”

    平羽看到瞬间击破红色漩涡，出现在屋里的许知略微有些疑惑，但没有多想，因为他发现没有攻击到人的何秋儿已经把屋子给震得摇摇欲坠了：“这么暴力，怪不得嫁不出去。”

    何秋儿则没有回应平羽，而是恨恨地看了许知一眼：“我记住你了。”随后侧身撞开墙壁，走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