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弧月升起，黑色取代灰白，成为伦敦的主色调。

    月光下的街道映射着斑驳红墙，匍匐在地的建筑伸出枝桠，不知疲倦的泰晤士河贪婪地吮吸黑夜。

    洛廉压低帽檐走进汉莫街1145号。

    据那名服务生所说，这里是“科雷兄弟会”的地盘，经营着一个黑市。

    什么都卖。

    包括那些不被法律和道德允许的。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任何东西，除了良心。

    门口站着一个干瘦的中年保镖，但他对大摇大摆的洛廉和杰克·阿诺德毫无反应，任由他们推门走入。

    黑市表面是一家酒吧，整体很昏暗，座位相隔甚远，顾客之间只看得见大致轮廓，此时只有三两个人。看上去生意惨淡。

    中间搭着一个高台，应该是平时表演所用。

    洛廉走向吧台，打扮成一名牛仔的酒保询问道：“客人来点什么？”

    “你这有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他其实是来找茬的。

    主要是想邀请两个乐于助人的帮会分子验证一下刚获得的能力。

    想来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啊，客人是第一次来？”酒保放下手中擦拭的高脚杯，热情介绍道：“在这里，你几乎可以买到一切能想到的东西，譬如枪支、致幻剂、鸦片酊、性服务……”

    这么光明正大？洛廉还以为需要对暗号、验证身份之类的。

    你这黑市也太嚣张了！

    酒保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疑问，开口问道：“客人是在担心此地被警探搜查吗？”

    “没错。”洛廉点头。

    酒保呵呵一笑。

    “这里是东伦敦，该滚的是他们才对！”

    他接着补充：“如果碰巧你想要的东西这里没有，也可以出资发布委托。我们会组织专业的人员使用特殊方式去为你获取。”

    “……”

    什么法兰克笑话。

    而且，你说的“特殊方式”不会是偷或者抢吧？

    洛廉听懂了，并感到大为震撼。

    他对东伦敦的混乱又加深了一层认知，想了想出声道：“我需要一把便于携带、不引人注目，并且有足够威慑力的手枪。”

    作为一个侦探，竟然连枪都没有，简直给同行丢人！

    “那您可算来对地方了。”

    酒保转身走进后面的小门，稍作挑选后，把几个小木盒搬到柜台上。

    咔嚓——

    锁扣打开，第一个盒子里是一把枪管粗长，棕红木柄，镌刻有简单花纹的枪械。

    “改装过的‘骑兵手枪’，如何？威力巨大，射程比一般手枪高出20％到30％。使用无烟定装弹，一次可以装七颗子弹。”酒保向他介绍：“这种枪曾在曼彻斯特骑兵团中作为副武器列装，后来因为成本原因被韦伯利公司的新产品取代，但其仍被许多私人收藏家钟爱。在某些地方，它被称作‘龙骑兵’或者‘咆哮者’。”

    “多少钱？”

    “350先令。附赠20发子弹，如果您需要额外购买，可以享受8折优惠。”

    也就是35镑，并不便宜。如果是普通工人，不吃不喝也得小半年才能赚到。

    而这一把枪的造价肯定远远低于这个数字，军火果然才是真正的暴利生意。

    洛廉还发现，除了某些大宗交易，伦敦人更喜欢用先令和便士作为单位。

    他上手试了试手感，重量适中，造型贴合手掌，还挺趁手。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贵了。

    当然，“贵”不是枪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还是太穷了！

    “看看下一个吧。”

    “好。”

    酒保没说什么，打开第二个木盒，取出一把小巧别致的纯黑手枪。

    “经典的‘郁金香’防卫手枪，由‘静谧国际’公司研发，自出售以来广受好评，是受许多特工和私家侦探青睐的高性能武器。”

    洛廉礼貌问价。

    “220先令。比‘龙骑兵’要便宜一些，但是子弹必须另行购买，没有附赠服务。”

    在洛廉的示意下，酒保又分别向他展示剩下的两把手枪。

    “如何？”

    洛廉权衡一番，做出选择。

    “我要第一把。另外，还需要一个枪套和50发子弹。”

    “客人，你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酒保笑道：“你可以怀疑那些曼彻斯特人的人品，但不能怀疑他们对武器的审美和品味。‘龙骑兵’绝对是本世纪最优秀的武器之一，他是转轮技艺所能达到的绝对巅峰。其他那些残次品根本不配和它并列……”

    ——在法兰克、普鲁士等国家，自动装填手枪，也就是半自动手枪已经渐渐开始崭露头角，但不列颠的军火市场仍被转轮武器统治着，并将这种设计发展到了巅峰。

    只能说不列颠人有自己独特的品味。

    “嗯。”洛廉满意点头。他看向身旁的杰克，对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这种东西。

    酒保把子弹和手枪分开独立包装，反扣在吧台上，见洛廉掏出皮夹准备付钱，才把两个包装盒以及一个皮革枪套推给他。

    洛廉拿到包装后，动作熟练地取出手枪，往刚到手的骑兵手枪中一颗一颗地填装子弹。

    他的速度非常快，在酒保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填满七个弹巢位置。

    旋即“啪”地右甩，将转轮归位。

    洛廉握住鸟喙形枪柄，在细密纹路间看到了不起眼的“恩菲尔德”一词。

    “简直是一件艺术品，不是吗？”

    “是啊，真是漂亮。”

    被枪指着的酒保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

    他被洛廉麻利的装填速度震住了，额头沁出一滴冷汗，没敢轻举妄动，轻轻抬手制止了旁边想要上前的同伙。

    洛廉眼神平静道：“酒吧和钱都是帮会的，命可是自己的，你说对吧？”

    一个月那么点钱，你玩什么命啊！

    “你说得对，先生。”酒保附和了一声，神色从容地说道：“酒吧的老板在二楼，你现在悄悄上去，小心些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所有钱都在他那里，包括部分帮会中的情报、人员信息。他叫奥兰·史密斯，是‘科雷兄弟会’的中高层之一，酒吧的所有事宜都由他处理，和我们没有关系。”

    洛廉持枪的手顿在空中。

    “……”

    你也太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