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伫凝带大家到就近的街边，吃了一碗不算正宗的抱罗粉，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今天太晚了，只能将就吃碗粉。”

    “这样蛮好。”宋苕华笑道：“抱罗粉可是这里的特色小吃，平常想吃还吃不到呢。”陈谥秋等人大概是饿极了，都道好吃。

    回到宾馆时，已经过了九点。宋苕华洗漱后，打开电脑搜索朱泛舟在三环高科的轨迹。好在罗伫凝在拷贝财务数据库的时候，并没有只拷贝去年的数据，而是将三环公司自成立之初到现在所有的财务数据都拷贝了过来，所以查找起来并不困难。

    她怀疑这应该是罗伫凝不知道该怎么拆分数据库的缘故。

    很多人可能认为财务账上记录的只是一堆数据，只是和钱相关的东西。其实不然，在宋苕华的眼中，财务账上不但记录着一个公司的财务收支，还记录着每一个职工的人生轨迹。

    宋苕华查到朱泛舟最早的一笔账，是他刚进入公司时公司给他报销的差旅费和租房补贴共计五千一百二十元。随后从公司的工资表上看到，朱泛舟的试用期是三个月，三个月后转为了正式工，工资从固定每月六千元，提高到七千五百元加绩效。

    转为正式工的朱泛舟，先是在修理车间管理零配件，半年后转到了采购岗，开始采购零配件，第二年调到公司总部仓库，任库管员，九月开始采购物品。

    两年多的时间，从工资表的附注上看到，朱泛舟得到了两次先进，一次是先进库管员，一次是先进采购员。

    自第三年起，朱泛舟采购的物品越来越多，出差次数也越来越多，采购的金额也越来越大，第五年的时候，他的职务上升到了采购副经理，第七年成为采购经理，也就从那时起，朱泛舟的采购量从百分之三十左右逐年递增，最近两年上升到了百分之八十左右。

    正常来说，一个采购人员升任采购经理，用七年的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还算是可以接受的事情。可是采购物资是一个公司的命脉，不是受到特别信任的人，是不可能分配到那个岗位上的。

    朱泛舟升到那个位置，肯定是受到了哪个高层的高度信任。是代长天吗？宋苕华起身踱到窗前，看着明朗的夜空上闪烁着的星星，似乎觉得朱泛舟正在天上看着她。

    想完了朱泛舟的事，又想到当前的审计问题。最初的想法，如果能够在存货上查出问题，那么只要这一个问题，就能够将审计报告做成否定意见的审计报告。

    但从现在审计的情况看来，存货上好像没有问题。存货上既然查不出问题，那三十多家分公司的账就必须得查，而且还不能做抽查，每一家分公司都得实地查验。

    但现在的问题来了，以他们现在的人手，根本就不可能实地审计每一家分公司。“骑虎难下啊。”宋苕华叹了口气。

    又想了一阵，宋苕华终于还是忍不住给章仲君拨了一个电话。

    响铃三声之后，电话接通了，一阵杯盘交响的杂音中，传来章仲君有些舌头大的声音，“宋老师——啊，你有什么事——啊，这么晚了就饶过我吧。我这几根老骨头还能熬出几两油啊。”

    “章经理，你喝了多少酒啊，怎么说话都不利索了。”宋苕华将话筒拿离耳朵一段距离，“保重身体哦。”

    “我才没有喝，喝多，”章仲君断断续续地说道：“倒是他几个，已经快趴，趴下了，我告诉你，其他事情我可以认怂，但喝酒上面，我，我可是从不认输的，谁敢跟我叫板，我就喝到他喊，喊，喊天！”

    “好吧，”宋苕华叹了口气，爱喝喝，“章经理，再给我几个人吧，我还有三十多家分公司要审，现在的人手实在不够。”

    “什，什么？”章仲君突然叫道：“你在说什么，这里信号不好，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旁边有人嘻嘻笑道：“獐子又开始装了，我这边都听清楚人家在说什么，他……”章仲君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宋苕华紧紧攥着电话，就似要将电话捏出水来，爆了句粗口，“混蛋。”接着她感觉叫一声之后，自己的心情好多了，又连续叫了几声，“混蛋！混蛋！混蛋！……”

    第二天一上班，陈谥秋就期待着宋苕华主动找他聊一聊。

    昨晚梦回时，他在睡梦中又梦到了宋苕华，这次的梦和以前两人远远站在两条不同的路上说话不同，他们竟然坐到了一起，谈论着审计上的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他虽然觉得非常重要，但醒来后一点也不记得，只记得当他激动得想亲她的时候，被不知从何处跳出来的莫裴一巴掌打醒。

    莫裴我和你没完。他现在心中都还翻腾着这个念头。

    如果宋苕华主动来问我，或许聊着聊着，就能够想起昨晚梦中讨论的问题吧。可宋苕华一上班就埋头在电脑后面忙碌，没有一点想和大家商量的意思。令他好生失望。

    翻阅了一会儿会计凭证，并没有发现新的疑点，陈谥秋溜到宋苕华身边，悄悄地问道：“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你的事情做完了吗？”宋苕华头也不抬地反问。

    “差不多完成了，该收集的资料都收齐了。”见宋苕华没有任何表示，陈谥秋有些着急地问道：“那三十几家分公司不审了吗？”

    “时间不够。”宋苕华放下账本，看了陈谥秋一眼，想到昨晚章仲君的装疯卖傻，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好像这个项目扔给自己，他章仲君就完全没事了般，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在时间不够，人手也不够的情况下完成这个审计任务。

    “我已经将那三十几家分公司的数据都浏览了一遍，并没有发现重大的异常，”陈谥秋表功般地说道：“也理清楚了分公司和总公司的关系，各家分公司相当于就是总公司的一个销售窗口，履行的是各省的销售总代理职责。不从事具体的生产任务。”

    “我知道。”宋苕华点头道。

    陈谥秋嗫嚅一阵，小心问道：“可是根据审计准则，我们虽然对各家分公司进行了分析性复核，但还是应到现场走一些其他实质性程序，不然内部审核恐怕都过不了，特别是莫裴那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