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男按摩师都排出去，有男的客户到店里，他们可以安排女按摩师为他服务。但要是有男客户，要求上门服务，按照规定，他们就不能派女按摩师上门，只能安排男按摩师。

    老唐打电话到前台，和前台说，需要上门服务。

    钟欣欣问盛春成怎么办，没人了，要不要先退掉？

    盛春成说，不用，我不是按摩师？我过去。

    老唐家住在九溪玫瑰园，盛春成没有去过，前台把地址发到了他的手机上，他研究了一番路线，和几个出行方案，最后发现，不坐地铁，直接共享单车加直达公交车，这是最快的。

    盛春成背上包出门，从店门口先骑车到龙翔桥，然后坐上四路车。一路摇摇晃晃，经过西湖和雷峰塔，动物园，六和塔，最后在珊瑚沙水库站下车。再骑上共享单车，骑了几百米，就到了九溪玫瑰园的大门口。

    九溪玫瑰园里的别墅没有院墙，也没有院门，花园是连在一起的，只是用植物，把彼此做了区隔。

    盛春成找到了老唐家，走近前去按响了门铃，来给他开门的，就是穿着背带裤的老唐本人。

    老唐见是盛春成，愣了一下，叫道：“哎呀，怎么是盛大王你本人来，真是太辛苦了。”

    盛春成笑道：“什么大王不大王的，一个打工仔，打工大王还差不多。店里的按摩师都派出去了，我不来谁来，怎么，不欢迎啊，老唐？不欢迎我马上走。”

    老唐是他们的老客，又是刘总他们的朋友，这么大的老板，每次看到盛春成他们，一点架子也没有，就喜欢嘻嘻哈哈的，盛春成和他，因此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老唐哈哈大笑，他左右两只手的大拇指，插在背带里面，背带是有弹性的，他把一根拉开，手指一松，背带“啪”地弹回到他的肚子上，接着拉开另外一根，又是“啪”地一下。

    “我是受不起。”老唐说，“要知道你们这么忙，我开车过去就可以，懒了一下，哈哈，得罪得罪。”

    “别假惺惺了，我们走吧，去哪里收拾你这堆肉？”盛春成问。

    “地下地下。”

    老唐和盛春成说，他领着盛春成往地下走，一边走，一边还是大拇指插进背带里，“啪，啪”地弹着，盛春成看了看他，问：

    “你是不是很费背带？”

    老唐大笑：“背带不费，费肚子。”

    盛春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地下室很大，整个都被老唐搞成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一张他凋刻版画的工作台，上面摆满了一排排的刻刀，和大大小小的木板、铜板、锌板、麻胶板等等，还有更简单方便的吹塑板和KT板。

    还有工作台上，摆放着丝网印的网版和手工丝网印刷机。台子边上，还有一台体积庞大的版画机。这里的空气里，漂浮着一层好闻的油墨的味道。

    地下室的中间，摆着一张打开的折叠按摩床，老唐和盛春成说：

    “我们就在这里怎么样，大王？”

    盛春成说好。

    老唐走到角落里的柜子前，把背带裤脱了，换了一套睡衣过来，看到盛春成在穿白大褂，老唐说，不用不用，你随便来就可以。

    盛春成笑道：“随便不起来，已经习惯了。”

    老唐笑着说：“好好，那你就按你的习惯，不挡你。”

    盛春成穿好白大褂，他看到不远的墙上，挂着一件蓝大褂，问老唐：“这是你的工作服？”

    老唐说对，年轻那会儿，工作的时候就穿一条短裤，天气很热的日子，干脆就光屁股工作，有人来，也无所谓，光着屁股坐在地上和他聊天，凉快，自在。现在不行了，不穿要被老婆骂了，唉，穿是穿得整齐了，工作时候的那股劲没有了，有什么用。

    盛春成大笑，和老唐说：“你不要给自己来个怕老婆的人设，我看林总一点也不凶啊，很温柔。”

    “她不凶，她只会烦死你。”老唐说着，学起了林淑婉，边学边说：“她会这样，‘老唐我汗你说’，走到那里，又是‘老唐我真的汗你说’，转过身来又是，‘老唐你知不知道？’好好，老唐知道了，求求你别说了。”

    盛春成被老唐逗得哈哈大笑，他想起林总逼老唐去他们那里减肥按摩的时候，还真的是这样。

    “我看你们两个，感情很好啊。”盛春成和老唐说。

    “好，真的很好。”老唐点点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刚刚从美院毕业不久，在社会上混，那时就是一个烂人，每天追女孩子，不光女孩子，是个女人就可以。还说，只有躺在女人的肚皮上，才会有激情，有灵感，其实，不过是给自己的滥情，在找理由。

    “后来，对这一切很快觉得厌烦，收心了。我很庆幸，是在我收心之后遇到了我老婆，不然，就是遇到了，可能也不会珍惜，会错过。年轻的时候多贪得无厌，真的觉得女人嘛，去了一个就再来一个，有什么了不起。

    “最后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是要珍惜的，你珍惜别人，别人才会珍惜你。要不然，你忙忙碌碌，到最后除了让自己变成一个笑话，什么也不是。我老婆虽然啰嗦，但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

    老唐的话，让盛春成想起了万建刚，万建刚不也是这样，一直荒唐着荒唐着，然后突然醒悟，开始收心了。

    老唐伸手拍了拍盛春成，冷不丁和他说：“你不错，身边女人很多。”

    盛春成吓了一跳，叫道：“谁说的？”

    “我画画的，还用人说？”老唐笑道，“画画的都是有两副眼睛的，你不知道？”

    “你戴眼镜？”盛春成问。

    老唐大笑：“两双眼睛，一双在应付着这个世界，这后面还有一双，一直在冷静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逃过我的眼睛，你也一样。”

    老唐说着说着认真了起来，盛春成也把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老唐说：

    “作为一个过来人，哥哥和你说，别挑，挑会挑花眼。你用心去感受，那个让你感觉到温暖的，你在她身边坐着，心就会定下来的，肯定是那个对的人。不要被外表迷惑，外表是不可靠的，只会让你越来越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