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昼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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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0 盛春成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盛春成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泪水不停地流。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只记得那些在小区里散步的人,都纷纷扭头看着他,是他的脸色太恐怖,还是那一刻,他已经泪流满面?

    盛春成不知道。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盛春成没有开灯,他躺在那里,客厅里的光线却并不昏暗。从落地的玻璃门外,江对面钱江新城的灯光秀,投射进幽暗的客厅,把天花板和墙上,地面和家具上,包括他躺着的身体上,涂抹得流光溢彩,不停地变幻着。

    就像他和徐姐两个人,在外面露台上一览无余,他们拥抱,他们亲吻,他们气喘吁吁的时候一样。

    盛春成躺在那里,楼很高,高到了好像脱离了人的烟尘,让一切的声音听起来都那么遥远和不真实。

    小区里有人在大声说着话,有小孩在高声地追逐嬉闹着,他们的声音都沿着楼宇和楼宇形成的空隙,努力地往上爬,但还没有爬到最高处,翻过外面露台的围栏,就已经落了下去。

    小区外面道路上行驶着的汽车,有人按了按喇叭,汽车好像不是行驶在地上,而是行驶在遥远的天上。

    那不停地变幻着的光线都是无声的,它们永不疲倦,又很刻板,很有节奏地变换着。盛春成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不停地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那色彩也在他的泪光里变幻着。

    盛春成伸手抓了一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他转过头,把脸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很快,那一块地方就被因湿了。

    刚刚,盛春成跟在徐姐的身后,始终保持着十多米的距离,他不敢靠前,怕徐姐发现自己。好在小区的路上人多,好在徐姐一直目不斜视,徐姐没有发现他。

    盛春成跟着徐姐走到小区的大门口,他站在大门里的一块宣传栏后面,目送着她,他看到她走出大门,因为太醒目了,门口的保安,目光追随着她。

    盛春成看到小区门口,靠边停着一辆车,徐姐朝那车走去。

    看到那车的时候,盛春成的心就紧了一下,他接着看到老倪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头,笑着迎着徐姐过来,徐姐也朝他笑着。老倪从徐姐的手里接过拉杆箱,帮助放进了尾箱里,还殷勤地拉开副驾座的门,徐姐坐了进去,两个人开着车,走了。

    盛春成想到,一定是下午的时候,老倪联系到了徐姐。徐姐说过,老倪和她睡过,在他和桃子好上之前。徐姐还和他说过,就是老倪和桃子好上之后,桃子给他生了小老倪之后,他还是在联系徐姐,想重温旧梦,徐姐因为桃子没有答应。

    现在,老倪和桃子已经分手,徐姐就答应了他。老倪肯定许诺了徐姐很大的好处,不然徐姐,早上都还没有提起,到了傍晚,她就突然和盛春成说要走了。

    盛春成想起自己在店下面的停车场,刚坐进车里时,徐姐给他发的那个微信。他想,徐姐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和老倪谈好条件的,那时,自己要是说店里有事情,走不开,徐姐大概在微信里就会和他告别。他说他回来了,徐姐就等了他,等到之后,忍不住还要缠绵。

    徐姐曾经很自信地说,和她睡过的男人,都忘不了她,确实忘不了,老倪忘不了,他盛春成也忘不了。

    盛春成心里想着,他们可能去了哪里吃晚饭,吃完饭后,老倪不用把徐姐带去五星级酒店的房间,他可以带去东方润园顶楼的房子里。那里,现在没有了兰姐,也没有了桃子,老倪想带什么女人回去,就可以带回去。

    徐姐也无需感慨这里空间的阔大了,老倪东方润园的房子,比这里更阔大。那里有三层,五百多个平方,顶楼不是露台,而是一个花园,风吹过桃子栽下的那片桃林,窸窸窣窣地响,枝头的桃子,一个个,也都已经快成熟了。

    盛春成躺在那里,他感觉自己好像躺在那一片的桃树林里,花瓣从上面纷纷地落下,落在了他的脸上和身上,如同燕支雪,把他一层一层地埋葬。

    他听到一声叹息,那是桃子的叹息,又好像是兰姐的叹息。

    他听到了一声冷笑,很突兀地,恶狠狠地破空而来,盛春成愣了一下,才明白那是自己在冷笑,不知道哪个自己,看着躺在这里的自己在冷笑。

    有什么好难过的,他听到他说,老倪的女人,都已经被你白嫖了,你难过个屁啊。兰姐和你睡了,还要给你钱,桃子,老倪说过,他是花了不少心血和代价才泡到手的,在顶楼的阳光房里,还是被你操了,你难过个屁啊。

    徐姐虽然从这里走了,但那是老倪下了血本,才把她叫走的。徐姐说了,和你睡是喜欢,她和老倪睡,那是她要赚钱。你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连一顿饭都要人家请你的人,还不满足吗?什么都不付出,却想所有的女人,都围着你转,是吗?

    盛春成看到那个自己,不屑地看着自己,嘲讽般地冷笑,他的嘲讽和冷笑,让盛春成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让流着眼泪的他,看上去很滑稽。

    不过是一个渣男而已,还以为自己是什么稀有的物种,以为自己是一个纯情的情种,哈哈,你很搞笑哦。

    盛春成看到那个家伙,看着他继续笑。

    盛春成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走去了卫生间,打开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都是泪痕,他忍不住手扶着盥洗台,哈哈大笑起来。

    他用水不停地泼着自己的脸,他感觉有泪水又流了出来,他继续不停地朝自己的脸上泼着水,终于搞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自来水了,不仅脸上,他的身上也已经被水泼透,就像一只落汤鸡。

    他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已经面目模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模湖,还是镜面模湖,反正他又一次看不清自己了。

    他走出了卫生间,身上还滴着水,赤脚走在被他身上滴下的水,弄湿的大理石地面,有点滑。

    他走到茶几那里,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钥匙,他走到了郭爽的房间门口,打开门。在电灯亮起来的刹那,房间里好几个郭爽都一起看向他。

    盛春成大声叫着:“郭爽,郭爽,你知道我是谁吗?”

    身子贴着房门滑落下去,他坐在了门口的地上,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郭爽看着他,有笑着的,有冷眼直视的,还有一脸骄傲,她大概骄傲地想,我看不起的世界,我抛弃的世界,你还当个宝,留在那里,在那里笑,在那里哭,你哭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