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领域？”

    两人躲在了一处废墟里，何一文冷静了下来，点点头。

    “我看到过一篇报道，里面讲的就是关于多重领域的研究，是指用复刻领域里生成意识再创建虚界的领域。”

    何一文顿了顿，认真讲解道。

    “复刻领域是以记忆和现实为参照，中心是形，而虚界领域是以本人的意识为参照，中心也是本人的意识。复刻领域能把人现实或者人记忆里的人和物复刻出来，但都是形态，没有本质的意义，但结合意识，人和物就会被赋予意识的特征——认知，意识认知食物能够供给营养，工具能够提供功能，人能够拥有记忆里那个相同之人的意识，一切就仿佛你记忆中的样子，就好像身处现实里的梦。”

    “但在这个梦里，依旧会迎来真实的死亡，何况......我们甚至不知道身处在谁意识生成的虚界领域。”

    良久的沉默过后，罗生随手捡起一把撬棍，蓝色的纹路蔓延形成了一把光刃。

    “我得去找砂曼他们。”

    “等等，罗生！”

    何一文叫住了他。

    “在没搞清楚敌人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玛尔保兹生死不明，砂曼也走散了，往最坏的方向想，也是现在最优的方案，就是放弃他们......”

    “你说什么？”

    罗生转过身，睁大瞳孔注视着何一文。

    “他们两人的生死存在不确定性，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这是别人的领域，我们轻举妄动想要被杀死就像碾死蝼蚁一样简单，现在两个人尽量冷静下来，找到出去的......”

    何一文没有说下去，而是看见罗生埋着头，用力捏着那把光刃。

    “我说，前辈，你有和别人做过约定吗？”

    何一文心头一颤，像是被戳中了不好的回忆。

    “那前辈，失约的感受，你经历过吗？”

    “一旦许下约定，就像对当初约定之人的期许，无论如何都会去赴约，害怕对方的失望，害怕曾做下约定的自己失望。”

    罗生回过头，道。

    “和她约定过的，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奋不顾身去救她，她是个从不在乎自己的人，却又把不惜自己救别人的命当做了理所应当，这样的人，为什么陷入危险，还得不到他人的救助？”

    罗生看向门口，坚决道。

    “我要救她。”

    “喂，慢着，罗生。”

    何一文追了上去，却又因眼前的景象呆愣在原地——一只巨大的眼睛，长在天上，睁着那恶魔般细长的瞳孔，注视着他们，同这血红的天空一样洒落血色的光束，投进了一处窗口，同哭喊的声音一起，无比令人绝望的景象。

    “为什么......为什么......”

    砂曼跪在地上疯狂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在她面前躺着的，是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

    “我......到底要......”

    她颤着嘴，紧紧拽着咒符抱着头跑开了。

    ......

    一摊摊深红的污泥处逐渐塑起一个个人身——背上长着六只爪子，整个脑袋上长着一只竖着的眼睛。

    “这些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罗生反应，就有一只挥舞着爪子袭了过来，好在何一文一刀砍断了它的脖子。

    “是虚灵......存在那个家伙虚界领域里的虚灵，被实体化了。”

    何一文瞪大了瞳孔，他只能朝最坏的方向去想——

    现在所处的，就是千手之权的领域。

    “罗生，准备上了。”

    罗生摆好架势，同何一文一起朝怪物堆冲去。

    与此同时，林间的深处，西装女人俯在木丛里，凝望着洞口处。

    “别动。”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脖子。

    “你怎么！”

    “安静，回答我。”

    女人的背后，正是贺拉。她威胁道，手也稍微加大了点力度。

    “你是人类，还是一直躲在人类皮囊下的权职者。”

    听完，女人毫不伪装的露出了笑容。

    “无我......”

    贺拉瞪大了双眼，就在一瞬间空间发生了扭转，使二者拉开了数米的距离。

    她刚要唤出虚灵——祂古拉“贪餮”，却见女人转过身，黄色的眼底下透露出紫色的芒星光芒。

    “共我。”

    忽然贺拉眼中出现了一样的芒星标志，她痛苦着，却又放弃了挣扎，呆滞的停留在原地。

    这时，贺拉瞳孔突然现出大口咬来，西装女突然间被吓得魂飞魄散，眼睛血流不止，贺拉这时才恢复正常。

    “你这家伙，做了什么！”

    女人怒斥道。

    贺拉也才从脑内的混乱中惊魂未定，尚喘着粗气。

    那一瞬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某个东西吞并。

    “极欲五座......”

    贺拉开口道。

    “每一个极欲五座的意识里都会有一个拥有独立意识、象征自己欲望的虚灵，我也一样......难道你们老大交给你任务前都不准备功课么？”

    失算了吗。女人想。她难道真的是权职者。

    “所以复刻领域也是你......”

    刚刚的复刻领域也是被贺拉用意识里的虚灵咬开了一道裂缝。

    贺拉伸出了手背。

    突然背后一道火光直冲二人，其冲击力和热量，仅在一瞬就把整座山体熔成了两半。

    一个白色身影从天坠下，等到烟尘散去，贺拉才看清楚对方：

    一台银白色的人形机甲，光是站立，就给人强大的视角冲击，机甲浑身散发的白烟仿佛在低声警告。

    还没等贺拉开口问，那台机甲就用它的金属音说出了震惊双方的身份——

    “巨神之权，卡萨斯。”

    又一个权职者。

    不止贺拉，就连对面那个女人都显得十分诧异，但这个机甲面向的是贺拉，显然是护着对方的。

    “无需紧张，我无意刁难，只需你服从指示，立即离开此处，权职者。”

    贺拉无动于衷。

    “重申，立即离开此处，否则，将授予采取强制措施。”

    尽管那个女人也不知道这个卡萨斯究竟是什么来头，但似乎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此时，机甲的推进器逐渐加热，发出呲呲鸣叫。

    “那就恕我冒犯了。”

    一拳，巨大的冲击伴随火花，尽管贺拉是躲开了，但近距离的高温和窒息感，就好像整个人陷在了火山口下的岩浆。

    巨大的冲击轰飞了方圆几十米的草木，留下的只有一片熊熊烈火。

    卡萨斯缓缓站起，握住拳，又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一记上勾拳打了过来。

    贺拉的虚灵忽然显身挡住一击，她浮在上空，手背开出牙口，大喝着：

    “祂古拉！”

    无眼的黑色怪物一口咬住卡萨斯的右臂，但它却纹丝不动，紧接着怪物嘴里开始冒出黑烟，又是一声爆炸，怪物没了踪影，卡萨斯站在浓烟中，右臂的火焰也悄然褪去。

    “开。”

    贺拉掌心对着卡萨斯后背，天空阴云密布，正上方出现一个黑色洞口，洞内是贪餮张口蓄力一击。

    瞬间紫色光柱洞彻天霄，褪去了所有的阴云。

    但是......

    “权令！”

    眼见不奏效，贺拉赶忙想要解放权令，却因噬能不足，身上蔓延起红色裂纹。

    “权令认证，通过——权令界除，彼异终端。”

    卡萨斯伸出手心，周遭引力剧烈增大，大到扭曲了空间，直到黑洞越来越大，直到覆盖了整座山......

    但刚刚引力并没有使周围产生影响，卡萨斯把昏迷的贺拉扶在一边，并让一旁的西装女人将她绑住。

    “我并非冷血，你帮助了同为权职者的我很是感激，但我还是想双方之间没有秘密，希望你能阐述你的来意。”

    “仪式。”

    女人有些难以置信。

    它说的是那个将虚灵实体化的仪式吗？女人想。可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需要目睹仪式的全部，但这并非请求，算作是本人救你的报酬。”

    ......

    废街风沙大作，是被武器卷起的漩涡。

    因为旧伤，无法使用另一个核心的罗生面对如此之多的怪潮已经精疲力竭。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啊！”

    要是强行召唤出厄斯的话。罗生想。

    “罗生！后......”

    罗生迅速转身，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砂曼？”

    怪物被贴上了咒符，瞬间焚烧殆尽。紧接砂曼又拿出另一张咒符，嘴里念着：

    “时之狱，三空禁锢。”

    咒符燃尽，那些怪物全部都停了下来，仿若时间都在此刻凝固了一般。

    砂曼站立不定，摇摇晃晃的差点倒了下去，罗生上前赶忙扶稳了她。

    “快点......离开这......”

    砂曼虚弱的说。

    “我们走。”

    何一文赶了上来，罗生背起砂曼朝向街道一头跑去。

    血天之上，权职者漂浮在空中，正悄无声息的注视着他们。

    他们又躲进了废弃大楼内，来到二楼，罗生扶着砂曼缓缓坐在墙角，稍作休息了会儿。

    “好些了吗？”罗生关切的问。

    “那张符给她带来的副作用很大，但她体内有调节的虚灵，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何一文冷漠的讲。

    “嗯，放心吧，我没事。”

    砂曼轻轻抱住罗生的手，然后缓缓放下。

    但罗生注意到她的眼神里透露着不安。

    “‘三空’，代表着三处空间，现实，梦境，虚空。而我们现在就是处于第三空，现实与梦境的结合。”

    砂曼抬起头，接着说。

    “这是一个理论上可以做到梦想成真的世界，一切都会围着你转，但是目前没有一项技术可以做到维持这个空间，创造空间的意识总会有衰落的那一天，只能供给噬能来短暂维持，所以，想要逃出去，就必须切断创造这片空间的意识，切断他的噬能供应。”

    “玛尔保兹啊......”

    何一文想到玛尔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但至今下落不明，得按最坏的情况想一个备用方案，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说道：

    “这条街是奥谛华斯街道，主城的中心区域，如果这真是千手之权的意识，那么那个实验基地应该也被完美的复刻出来了。”

    “是这样没错，为什么问这个？”

    砂曼不解道。

    “与其说这里是他的梦想之地，不如说这里重现了他当初的阴影，是因为复刻领域的原因，复刻现实所以连接着现实，那肯定有连接的一处地方极为薄弱，并且导致虚空环境的不可控性，所以我想这薄弱的地方，说不定就是他过去最恐惧的地方。”

    “找到之后呢？”罗生问。

    “和打破复刻领域一样，只要稍微接触噬能就能够扰乱整个领域。”

    何一文知道，这就是逃出去的最优方案，但是玛尔保兹的下落，他也依旧在意。

    “等到领域被打破，就知道你这家伙有没有比我先走了。”

    ......

    另一边，森林深处走来手握冷兵器的一队人，而领头人正是那座村子的村长。

    “东西带到了吗？”女人问。

    “是的。”老人拿出了一块鲜红的石头。

    “死生......”女人接过了石头，并让那个村长下令留一部分人驻守在这。

    “这个仪式需要在复刻领域内进行，你也进来吧吧。”女人对村长说。

    那村长摸着胡子，看向一旁的巨大机甲面露难色。

    “请问.....他和你们是？”

    机甲此时开口。

    “被允许的看客。”

    说罢，女人发动了原先就在这布置的复刻领域，虽然感知不到什么变化，但周围的守卫可见是少了一些人的。

    女人拿起那块特殊的石头放在地上，划破手指轻轻点上一滴血，突然石头周围显现出发出剧烈红光的阵法纹路，女人赶紧让一些人拿赫浊石粉末洒在阵法周围，动静大到被绑在树上的贺拉都瞬间清醒了过来。

    “使不......上劲。”

    贺拉的身体，红色的裂纹是被噬能反噬的标志，已经蔓延到了颈部。

    “你醒了？小姑娘。”

    村长走到了她的身侧。

    “要是当时在留上你们一晚就不必遭此罪了呀。”

    “哼，装模作样。”

    “看来你毫不意外呢。”

    贺拉看见了那群守卫的刀枪都是红色的特殊材料，也大概猜得出交易的内容。

    “明知赫浊石能够引来噬兽，却不惜牺牲村子的安全置平民不顾，你......”

    “这也得多亏你们，借你们的手才能除掉唯一的祸害。”

    “你说那个权职者？”

    “若不是当初村子接纳了他，我也不知道噬能和噬兽这些新鲜词汇，但他拥有力量却不肯为我办事很让我头疼呢。”

    “所以是你向组织透露的位置信息想要借我们的手除掉他？！”

    贺拉十分愤慨，为了欲望永远填不满内心的愚昧的人，即便极欲五座早已不复存在，但欲望的种子已经深深扎根在了这种人的心里，又或者，所有人。

    “所以我才讨厌人类啊......”

    贺拉轻叹着，直到那个女人走到她的面前。

    “本来我们的目标是千手，但你的身份似乎令我更在意。”

    女人蹲下身，掐住贺拉的脖子。

    “你到底是不是权职者啊，你的那股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唯一能印证的方法，就是把你的核心献上这场仪式。”

    说罢，她松开了手，贺拉喘着粗气，下一秒她转身，一手掏进贺拉的身体。

    “呃！”

    贺拉已经虚弱到失声，已然没了痛觉，只能隐隐感到自己嘴里流出很多血。

    “没有？”

    女人拿出了她那血淋淋的手，说道。

    “也罢，如果是在脖子以上，就先进行仪式，再把你杀了也不迟。”

    说着，她转头朝阵中央滴上一滴贺拉的血，紧接嘴里说着一些词：

    “遵主敕命，令魂落忘川，引渡生之彼岸，往返死之断魂。”

    说着，阵中央散发出数倍于前的红光。

    “哈......哈......”

    贺拉颤抖的喘息，这是她第一次对死亡感到害怕，就在刚刚被掏中的一瞬间，她不知怎的，想起了和何一文的第一次见面，当上了她的前辈，带着他完成任务，每次出任务前都会调侃他要是不小心殉职了，无论在哪，你的尸骨都会被自己吃掉，无论在哪......

    “看来没机会尝到你的味道了，小何......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啊，真想......再见他一面......”

    卡萨斯双手抱着它的机械胸甲，忽然抬头望去，趁所有人不注意从背后开出一道时空裂缝飞了进去。

    女人转过身，随手拿走一个守卫的刀，向贺拉走去。

    “从此之后，极欲五座就剩下一人了吧。”

    “啊！”

    她先是一刀划中贺拉的大腿，除了血，周围还留有灼烧的痕迹。

    “的确是权职者会排斥的反应。”

    下一刀女人瞄准了贺拉的脖子，刚举起手就听见一丝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一滴墨色水珠忽然悬停在空中，慢慢的，一个声音，悠荡的从空中回响。

    “权衡界除，广墨，天汉！”

    水珠迅速炸裂溅射到了所有人的手臂，紧接就是他们整条右手都无声的脱落。

    伴随复刻领域的破碎，现场的人类都发出撕裂的惨叫。

    “梅......”

    贺拉非常惊喜，但她已被噬能侵蚀的身体无力沉浸在这惊喜之中，慢慢晕了过去。

    “来慢了吗，真是抱歉。”

    芸梅拂着衣袖，淡然的从那群惨叫之人越过，径直走向了那个已经断臂的权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