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省江顺市人民法院副院长吴天齐刚从一件刑事案件审判的法庭上回到办公室。

    他拿起一个青花瓷的水杯给自己泡一杯浓茶，每次从法庭下来，他都会给自己泡一杯这样的浓茶，这是多年老习惯了，正如八年前在山海省丰安市人民法院工作时的习惯一样。

    他端起茶杯，人缩在椅子里面，因为身材瘦小，整个人仿佛被包裹在椅子中间一样，他大口喝了一杯茶，放下茶杯，这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吴天齐说道。

    走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身法院工作制服也丝毫没有掩饰住年轻的身材，这是吴天齐来到江顺市人民法院后的第四个助理，前三个助理不知道什么原因都选择了调离。

    眼前的小姑娘名叫罗欣，刚刚上任不到三个月，吴院长也许听到了些议论，为避免口舌，将她的办公桌从他办公室调整到了隔壁办公室。

    罗助理走到吴天齐身边，“院长，您安排的事，上午我已经直接打电话到了市公安局，联系了市局副局长肖亚光，现在有一位闫警官过来向您了解情况，按照您的要求，对外的说法是您对诉讼证据有点意见，叫他们过来再核实一下。”

    “好的，你把他引到我办公室了吧。”

    吴天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门口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梳理了一下发型，虽然发际线已经快烧到了后脑勺，但还是想尽量给过来了解情况的警察留一下好印象。

    不一会工夫，罗助理就把闫警官带到了办公室。

    吴天齐明明在电脑桌前无所事事，但还是招呼着说，“哎哟哟，我说哪位闫警官呢，原来是我们的闫川中队，你先稍坐一会，我有一个案子材料需要过一下，小罗，赶紧给闫中队倒茶。”整个过程，人都没有站起来。

    闫中队坐在了沙发上，罗助理倒好水后关上门退了出去。

    期间吴天齐没有说话，十分钟左右，吴天齐关上电脑，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了办公椅，随后在闫中队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闫中队，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吴天齐看似真诚地道歉。

    “没事，吴院长，您平时工作忙，都理解。”闫中队直奔主题，“吴院长，我们肖局长让我过来向您了解一下，听说是不是有人跟踪你？”

    吴天齐用手指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轻轻地说，“噢，亚光是这样跟你说的哈。”

    听到吴天齐称呼自己的局长为“亚光”，虽然知道对方与肖局长关系不一般，但有意在自己面前摆明这种关系，难免不有种被拿捏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走进办公室就一直在升温，但此时，闫中队仍然未表现出任何不妥之处。

    “不好意思，还请吴院长明示。”

    “小闫啊，是这样，干我们这行呀，最容易得罪人，你说是不是？”吴天齐语重心长地说。

    “是的。您说的对。”闫中队只能无奈地附和，被称作“小闫”多少还是有些郁闷。

    “就是了，你们公安也都清楚，我主管刑事案件的审判，这个过程中，我一直是坚决贯彻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但是呀，难免会让一些人不开心，特别是那些受到审判的犯人家属。”吴天齐盯着闫中队，眼睛里透着一种威势，然后脸色一变，突然就笑着说，“小闫，先喝茶。”

    从吴天齐开始讲，到现在为止，闫川除了感觉到了浓浓的官腔，始终没有明白对方找他来的原因，因为肖局长命令在先，也只能忍着听下去，静静地看着他恶心的表演。

    “小闫呀，我最近有种感觉，不一定准确哈，你也知道，我向来崇尚绿色出行，每天都是小跑上下班，所以我能感觉到，有人跟踪我。”吴天齐说道，看似说得很平静。

    闫川的第一反应是，那肯定是你的那些桃色新闻惹得祸，还不知道是哪个女人的老公或是男朋友想到在回家路上打你这个老色狼一顿，刚想笑，但一下子就忍住了，眼前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话。

    “小闫，我想让你们帮我查一下，这个人是谁，你也知道，你们刑侦去查监控比我们法院更方便，所以想拜托你们，暗地里查一下，你知道，这种事一旦让其他人知道了，大家又难免议论，毕竟我在这个位置嘛。”吴天齐很郑重地说。

    “好的，吴院长，这件事我回去跟肖局长汇报，一定按照他的要求完成任务。”闫川说道，吴天齐并没有留意闫川的证据变化。

    人就是这样的奇怪，身在高位的人往往会主动忽略处于低位人的情绪变化，而处于低位的人则会主动放大高位人的情绪变化，以求在把握对方情绪变化之际寻求利益，吴天齐属于前者，但闫中队却不是后者。

    闫川还是以一个合格的刑侦中队长的职业素养，耐心地说，“您还能提供些其他线索吗？比如说，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这个嘛，应该是这两周吧。”吴天齐回忆道，“第一次感觉到是在上周二的晚上，八点半左右，就在我回家途中那条中街路附近，那是条小路，人不是很多，四周又有不少小巷子，挺危险的地方。”吴天齐把最后一句话，用重音强调了一下。

    “还有没有其他值得怀疑的地方呢？”闫中队追问。

    “还有一次，我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在观察我。”吴天齐站了起来，仿佛这样才能体现出自己比对方级别高。

    “有什么特征没有？”

    “没有注意到。”

    “那吴院长，那我最后再冒昧地问一下，您最近有没有跟什么人结怨呢？”闫川喝了一口茶水，因为时间泡得过久，茶水有些发涩，按照之前的职业习惯，他肯定是咽了下去，但这次，他吐在了旁边的垃圾箱里，隐隐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吴天齐看了一眼，并没有多想，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得也就这些，还得请你们帮着调查调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说到这，吴天齐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就像作报告发言，最后需要听到掌声时的铿锵有力。

    “好的，吴院长，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们会尽快给您一个答复。”闫川已经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先回了。”闫中队敬了一个礼后，快步走出了办公室门。

    看到吴天齐对官威的拿捏，对于权力的把玩，闫川离开法院的路上，心里依然透着一股恶心。

    “不要以为自己从山海省跑到东江省就要掩盖住自己的那些事，自己的花边新闻都能养活一个杂志了，还在装清高，真是可笑。”闫川在回去的车上思考着，不自觉地打开了车窗，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吴天齐终于还是回到了家，暗自庆幸今天没有恶心的跟踪者，至于为什么被跟踪，吴天齐自己也是没有思考明白，到底是因为情债还是有仇？甚至是因为收了钱没办成事这样的理由都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但实在是想不到是什么人。

    吴天齐打开门，妻子与儿子显然没有回来，他伸手去按开关，但灯并没有亮起来，“这是什么小区服务，这两周已经三次停电，今年的物业费必须给他们停了。”吴天齐心里不满地想着，但还是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摸索着去寻找备用电源，电源在次卧的书柜里。

    他打开了次卧的门，就在他准备背过身去打开书柜门时，隐约间，他看到了一张人脸。

    一脸正在冲着他微笑的人脸。

    正当他惊吓地转身要跑的时候，一个东西就扣在了自己头上，当他意识到自己是被一个巨大的麻袋套住时，一根粗壮的铁棍已经接二连三地狠狠重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