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既然女神未曾拒绝
作为恒星教派的一员,马特显然也有着相当出众的力量。
强忍着见到这只怪物时恶心呕吐的感觉,马特倔强的将手往下压,薇拉早已趁着这个间隙躲开,让他扑了个空。
从刚才短暂的交手,马特感觉到,这只怪物并没有太强大的力量。
或许这就是玩具店的守护者?
如果速度够快,先将它杀死,再去解决那几个女孩,时间绰绰有余。
于是马特调转了方向,朝着这支怪物看去。
接着,他看到这只怪物身后,狭长的货架上,一只又一只毛绒玩具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它们漂浮在空中,朝着马特移动过来,砰的一声,爆炸般膨胀,长出了许许多多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流下了各色的浓稠液体。
此时,所有怪物的所有眼睛,同时看向了他。
几个女孩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膨胀起来的怪物占据了整个玩具店,马特被它们挤在中央,连退路都被包裹。
“不!”
他发出了痛苦的叫喊,与恒星女神的连接忽然加深,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马特的身体也随之膨胀起来,虽然不像这些怪物这样夸张,但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他被动完成了身份的转变,杀死比莉已经成为了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他试图转身离开,玩具店的大门依旧敞开着,外面的空旷此时在他的眼中就像是天堂。
马特靠着最后的潜意识,一步步的朝着门口移动着,却觉得身边越来越拥挤,似乎连空气都被挤压,即将窒息。
玩具店内狭窄的空间容纳不了这么多的怪物,膨胀起来的玩具们不断挤压着周围的墙壁、吊顶、地板、窗户和门框。
木制门框与莫林城的风格完全不同,没有精致的雕花,没有繁复的线条,此时受到了冲击以后,它在渐渐开裂,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
在吵闹的环境中,这样的声音并不清晰,自然而然的淹没下去。
远处,维克的金头发学生泽维尔却敏锐的察觉了这一点。
他的手中拿着个外形奇特的放大镜,夸张的鼓胀起来,前方没有玻璃镜片,而是两个白色玻璃上一颗黑色扁平的原片,看上去就像是一双眼睛。
泽维尔将它放在眼前,捏着前方转了转,一双眼皮出现,它紧紧的闭上了;等泽维尔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松开了手,它又重新睁开。
通过它,泽维尔相当清晰的看见了玩具店的情况,看见拥挤之中大门的轻微破损。
“老师,我看到了玩具店遭受破坏。”他说道。
维克站了起来,让身下的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他接过了泽维尔手中的望远镜。
朝着玩具店的方向,他一边看,一边说道:“很好,这和当初推断的一样。在塞尔推开了玩具店的大门后,或者这个小店改名后,与现实产生了交互,让它不再保持那个奇异的状态,可以被破坏了。”
他的视角稍微往旁边倾斜了一下,在一群怪物中间的缝隙里,隐约看到了他的反抗,看到他的动作忽然停下,不再动弹,像是变成了真正的玩偶。
“没想到这个玩具店竟然藏着这么多怪物,不过实力不算太强,属于可以解决的范畴。现在进行下一步计划,开始破坏吧。”
泽维尔点了点头,他的身影随之消失,进入了异镜之中。
智者教派能力相当特殊,每一个人的能力都各不相同,这似乎取决于成员的受教育程度和所学专业,总的来说相当多样,变化复杂。
正是因此,信仰智者的城邦有着最好的教育资源,和最激烈的竞争氛围;在那些城邦,总能看到各种新奇的发明,看到各式各样的建筑,似乎在每一个方面,它都走在世界的前列。
不过信仰这个教派的城邦数量稀少,因为想要获得“智者”,也就是他们信仰的神灵的承认,相当困难。
泽维尔破坏力最强大的能力叫做“锐角”,这源于他年幼时做数学题时的灵感。
他举了举手,一个只存在于概念中的“锐角”出现在了半空,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它,都是角度成三十度的两条射线。
似乎能看到它的两条边,却又没有材质,没有实体,近乎虚幻。
在异镜空间中,他指挥着这个奇怪的东西往天上一挥,平整的空间出现了诡异的弧度,镜面破碎般的声音传来,这片空间被奇异的弯折成了概念上的锐角。
泽维尔满头大汗,看似简单的操作似乎消耗了许多的力气,让他的步伐变得沉重。
但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从异镜空间中穿出,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在他进入异镜的那一刻,维克已经开始远离,现在两个人竭尽所能远离这里,仿佛身后有正在追赶的魔鬼。
周围的异镜已经在不久之前破碎过一次,如今再次被打破,黑渊刹那间卷土重来,似乎吸收掉了这片区域所有的光,朝着这边看过来,只能看到漫天的黑色。
“比莉!”塞尔惊呼了一声,朝着拉克罗街跑了过去。
他的身后,跟着忠心耿耿的塞尔城邦居民,作为白雾教派的信徒,无论前方多么危险,城主大人在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莫林城的居民也跟在了他的身后,这是他们的城邦,保护拉克罗街就是保护他们自己。
两队人马,目的地相同,速度相似,却又泾渭分明。
黑色的面积越来越大,塞尔离它越来越近,身后的人被他甩得越来越远。
哪怕过去了这么久,塞尔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谨慎,但涉及到比莉时,他发现自己依旧勇敢而莽撞。
看着前面的乌黑区域,他一头冲撞了进去。
刹那间,周围的声音消失了,光也消失了,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包括自己的呼吸声。
脚下的土地变得虚浮,失去了坚实的、让人安心的感觉,塞尔觉得自己就像是飘浮了起来,无论他的手脚如何摇晃,也找不到可以触碰的位置。
“比莉!”他大喊了一声,却没能听到来自自己的声音。
这种环境压抑而又恐惧,但塞尔没来得及感到害怕。
他依旧牵挂着比莉。
塞尔将手朝着胸口放了过去,那里佩戴着来自比莉的幸运项链。
只是他什么也没能摸到。
没能摸到幸运项链,没能摸到衣服,也没能摸到他自己。
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让塞尔慌乱了一下,他的左手和右手同时往身上摸去,在本该触碰到头颅、躯干、另一只手的位置,都扑了个空。
甚至连食指和拇指都无法触碰到一起了。
塞尔相当确定,他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他还能控制自己的四肢。
这是幻觉?
他猜测着,思考着如何才能破除。
显然,他的经验不足以让他找出答案。
他只能努力的发出自己听不见的声音,在黑暗之中一遍又一遍的喊道:“比莉。”
这种仿佛已经死亡,陷入纯粹黑暗的感觉,让他渐渐变得恐惧,让他的精神朝着崩溃的边缘迈进。
或许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塞尔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的滋味。
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对精神上的折磨,比当初看到火球朝着自己脸上冲过来更加可怕——后者至少有躲避的方向,而前者只能被动的等待失去意识,直至死亡。
“比莉。”他又一次的呼喊起来。
终于,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他看到了一束光。
温暖的黄色灯光从小小的缝隙里透射出去,塞尔远远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的将紧闭的窗户掀开了一个角。
“哥哥好像在呼唤我。”比莉说道。
爱斯也凑到了她的身边,努力将她的耳朵往缝隙里凑过去:“真的吗?可是我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薇拉也点了点头:“或许是你太思念和担忧你的哥哥了,出现了幻听。根据我的经验,在窗户的玻璃不再透光的时候,外面不会有声音传来,但是这座玩具店本身会出现声音,有的时候像是楼板上有人跳舞,有的时候像是隔壁有小猫在抓挠墙壁,有的时候像是有人将滚烫的热油泼洒在墙壁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在这种时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安静,等待它的结束。”
比莉颇为好奇的询问了一句:“那你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房间的窗户或者大门,会发生什么吗?”
薇拉思索着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我没有打开这扇门和这扇窗的办法。不过我想,再等一会儿,当那些恐怖的声音响起,你会自己关掉这扇窗,祈求这样恐怖的时间快点过去。”
比莉没有再说话。
黑暗之中,她又一次听到了塞尔的呼唤。
看了旁边的两个伙伴一眼,争取到了她们的允许后,比莉将窗户开大了一丝。
塞尔看见了更明亮的光。
借着这些光,他低下头,看见了自己。
在这一刻,那些对他感官的蒙蔽消失了,他再一次触摸到了自己的身体。
脚下的土地依旧虚无,塞尔凭借着本能,像是在斯博河游泳一般,朝着那束光移动过去。
手臂上的力量终于派上了用场,他的手抓住了窗台。
塞尔的脸出现在几个女孩眼前,让她们吓了一跳,随即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黑渊外面。
当塞尔进入的刹那,黑渊奇迹般的停止了扩张,就像是吃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需要将所有的力量用在消化它上,花足够多的精力,消耗足够多的胃酸,做许多次的肠胃蠕动。
在它的边缘,白雾教派的几位和莫林城邦的人站立在这里。
气氛诡异而又尴尬。
艾克已经渐渐找回了部分理智,却还没有恢复到能站起来的程度。
看着前方的黑渊,回想起刚才塞尔毫不犹豫,直接扑进去的场景,索尔只想骂一句鲁莽。
但是回头看看千疮百孔的莫林城,看到扩大了许多,不知道又要造成多大的惨案的黑渊,想到那个勇敢而决绝的身影,他竟然又有了几分心安。
索尔不是没脑子的恒星信徒,他知道,异镜越来越脆弱,整个世界都在风雨飘摇。
塞尔城主,这个曾经令莫林城恐惧的身影,这个意味着灾难的神灵,如果能够站在莫林城的身前,那么他坚实的臂膀,将会成为莫林城最为安全的港湾。
索尔苦涩的笑了。
莫林城的居民,是恒星女神最忠实的信徒,绝不会改变;而达比城邦的城主,白雾教派的神灵,又怎么会护佑一些既不属于他的城邦,又信仰了其他神灵的人?
看着站在一旁的索菲,他忽然有些羡慕。
虽然索尔的实力与这位美丽的女子难分高下,但她的背后,有人撑腰。
索菲站在那里,抬着头,朝着黑渊之中看去,眉头没有出现一点皱褶。
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开口回答,索尔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担心?”
索菲依旧看着那里,表情依旧镇定,甚至轻笑了一声:“城主大人是不可能被战胜的。”
索尔不再讲这个话题,他重新问道:“有达比城主一丝精神力的塞尔,成为了莫林教派的大主教,你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索菲终于不再看向黑渊,她回过头来,看了索尔一眼。
“大主教的任命,从来没有通过选举,都是遵从神灵的旨意。
你们的女神没有消亡,也没有在举手表决的时候为其中一名信徒带来超乎寻常的力量,让他走上来打死主持选举仪式的、并不是她的信徒的你,那这说明这顺从了她的旨意。”
索菲的话是对女神的不敬,如果换一位女神的信徒听到,恐怕会马上爆发,与索菲厮打,然后当场毙命。
但索尔恍然大悟,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得不说,塞尔城邦的人,思想总是与众不同,却又让人不得不承认,或许她们说得对——
既然女神都未曾拒绝,他们何必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