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火焰节
温斯顿看着塞尔闭上有眼睛,他没有催促,安静的等待他做出最后的选择。
他忽然感觉胸膛心跳又加快了几分,感觉到那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纽带正在从他的身上汲取力量。
温斯顿并不惊慌,这是已经出现过许多次的事情。
他能够感受到,他被吸取了一些生命力,但他也拥有了更多的来自亡者的力量,将这种力量交给菲诺米娜,能够让她的灵魂存在更长的时间。
所以,温斯顿不仅并不反感,反而相当感激。
菲诺米娜刚刚饱餐了一顿,又汲取了很多赖以生存的能量,渐渐沉寂下去,准备慢慢的消化这一次的所得。
根据温斯顿的经验,这大概需要三天时间。
但仅仅只是下一秒,他就感觉菲诺米娜苏醒了过来,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暴动。
作为一个真正的活人,虽然是亡者的信徒,他对亡者能量的感知比不上此时的菲诺米娜,迟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猛地看向了塞尔。
在杜恩眼中,塞尔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和刚才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在温斯顿眼里,他身上涌起浓郁的亡者能量,甚至到了化为实体、能够看见的程度,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散发出浓郁的诡异气息。
亡者的力量与其它教派不同,它似乎与人的生机背道而驰,如果只是忽然获得了这种力量,却没有得到与这种力量相匹配的身体素质,那么很有可能在下一刻死亡。
温斯顿看向塞尔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这位可怜的异邦人,还没有从失去妹妹的痛苦中走出来,就要与妹妹团聚去了,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还是不幸。
他看向了塞尔身后,那位大概四五十岁的人。
“你是他的亲属吗?或许该为他准备葬礼了。”
杜恩吃饱了饭,摸了摸肚子,相当满足,自从逃离了约德城邦,跟随塞尔先生以后,每一餐都变得令人期待。
哪怕在家庭条件还不错的时候,他的食物也绝大多数只有面包;更不用说与萨莉达签订合约之后,每天用黑面包填饱肚子的时期了。
唯一的牵挂只有还在上学的女儿,等她完成了学业,离开约德城,到更大的城市寻找工作,一切就真的好起来了……
杜恩畅想未来的时候,猛然听到一句“葬礼”,吓得他哆嗦了一下,站了起来,扑向塞尔,大惊失色:“塞尔先生?他怎么了?”
“他应该是向我主祈祷,获得了太过热烈的回应,他有些承受不了……”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回应方式,他说得相当委婉,只希望杜恩不要因此怨恨他。
杜恩觉得天好像塌了。
如果塞尔先生失去了生命,还有谁能保护他的女儿?
或许当初应该将她接出来,现在的自己也有保护她的能力了……
塞尔先生本身也是个善良的人,他怎么能这样逝去?
不知不觉间,杜恩的视线变得模糊了。
在一片朦胧中,他看到属于塞尔的那个身影动了动,从小小的一个,到遮挡了他的全部视线。
他顾不上体面,像是孩童一般用衣袖擦了擦泪水。
接着他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塞尔站了起来,站在了他的身边,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在哭。
“塞尔,塞尔先生,您,您没事?”他的声音还没有缓过来,哽咽着问道。
塞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他感受着这副身体中建立起来的新的联系,获得的新能力。
亡者的力量比较特殊,会腐蚀人的生机,就像是秋天的落叶林,不会长出新芽的同时,叶子还在一片片凋落。
只是这种“衰亡”又在孕育着新的生机,就像是将人分为正负两极,表外在的是属于“死亡”的那一极,而“生机”则内敛于他的身体之中,没有显露在外。
温斯顿并非不懂得亡者教派的特殊,只是被那么浓郁的亡者气息包裹,哪里有人还能存活下来?
温斯顿的反应比杜恩更大,看到他身上浓烈的亡者气息,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个活人还是已经死亡。
他听到了塞尔的话。
“我想我知道应该如何寻找我的妹妹了。我好像还能听到她的呼唤,就在莫林城,就在拉克罗街,就在她死亡的位置;就在异镜的最深处,在异镜之外,在被黑色与血色充斥的世界尽头。”
看样子他还活着,没有失去理智。温斯顿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但他什么都没有怀疑——作为一个纯粹的新手,他只觉得这种情况违反他的直觉,却不知道究竟离谱到了哪种程度。
于是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点了点头:“请节哀。”
虽说他没有亲眼见到那个画面,却知道这件事可以说是希望渺茫了。
他的妹妹已经在那条路上走了太远,无法回头。
一直以来的企盼突然间破灭,温斯顿看着这位可怜人,害怕他被打击到死亡,变成亡者在另一个领域的信徒。
只是,塞尔似乎相当激动,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这些话。
“她就在那里,她在等待我,我会带她回家。”
杜恩明显感觉到他的精神变好了许多。
看样子妹妹对塞尔先生真的非常重要,或许就和玛莎对于自己一样。
杜恩对塞尔或许比他自己更信任,塞尔先生说他会带回他的妹妹,那就一定能,哪怕她已经去了异镜深处,甚至在异镜之外——异镜是什么?杜恩也不清楚。
温斯顿被塞尔身上浓浓的气息吸引,看着他往前离开,不自觉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只是被那股力量吸引,直觉的想要吞噬,这是每一个身体里有其它精神力量的人的本能。
至于找回塞尔妹妹这件事,和温斯顿的关系并不大,他只是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很有把握,或许真的能做到。至于这件事的难度有多大?温斯顿并不清楚。
于是,这三个人保持着奇怪的队形,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对这个帮助了他的人,塞尔心存感激,毫不吝啬的将“亡者”给予他力量的赠品转赠给了温斯顿,希望他的妹妹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前方正是温斯顿出逃的地方,“烈火之都”欧塞奇·伯尼。
伯尼城邦没有高高的围墙将城邦包围,它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坐落在一片平坦的土地上。
最外侧是一些低矮的楼层,往城市中央看去,能在云雾中看到最高的房顶上那根长长的尖。
它周围的平原上生长着许多植物,但在距离伯尼城邦较近的一大圈没有一点植物的踪迹,空无一物,土地上一片焦黑。
正值中午,天气很好,阳光正盛,伯尼城邦却比太阳之下的地方更加炙热。
相隔很远,塞尔也能看到城邦里的熊熊烈火。
塞尔站在这处城邦前方,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的表。
指物针直直的朝向伯尼城邦。
维克或许在伯尼城邦后面,也或许在伯尼城邦中,无论哪一种,直接进入伯尼城邦寻找,都是最快的选择。
他回过头来,看向了在身后跟了一路的温斯顿。
“你要跟我们一起进去吗?”他问道。
温斯顿的脸色有些发白,闻到伯尼城邦里传来的让他不适的炙热气息,温斯顿想要离开;但他又相当舍不得那些来自塞尔先生的馈赠。
他犹豫着阻止到:“塞尔先生,你也是亡者教派的信徒了,伯尼城邦对我们来说威胁很大,就算没有发觉我们的异常,他们就站在那里,也会对我们造成伤害。”
塞尔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提醒。”
他没有再等待,一步迈了出去。
杜恩自然而然的跟在了他的身边,出乎他预料的是,温斯特也没有放弃。
伯尼城邦大多数都是一两层的建筑,每两栋建筑中间都有较为宽阔的空旷区域,街道更是留了更加宽广的位置。
人行走的地方和马车行走的位置有着相当明显的划分,二者中间甚至有个水渠。
在每家门口都有一个圆柱形工具,一头稍长,作为把手。
它们或是悬挂于门上,或是斜靠在房边。
作为曾经的伯尼城邦居民,温斯顿对这些东西相当了解,他走在塞尔的身边,为他介绍道:“伯尼城邦的人拥有控制火焰的能力,他们的脾气和他们的能力一样火爆。
有的时候,信仰火焰的人只是诵念了那个名称,就突如其来的获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整栋房子烧空;有时候,只是小小的摩擦,两个人吵在一起,没有动手,他们的怒火就足以将周围点燃,发出近似爆炸的火焰。
所以,这里的街道前面都修建了水渠,每家每户门口都摆放了水瓢——就是那种物品的名称,当有地方起火,周围的居民就会拿起水瓢前去灭火。”
塞尔点了点头,觉得相当新奇,一边往前走,一边询问道:“伯尼城中间的街区也像边缘这样宽广吗?”
温斯顿点了点头:“这里的每条街道都有同样的宽度,这是城邦的规定,除了教堂周围那一圈——那里的宽度是其它街道的两倍。”
前方火光闪烁,许多人聚集在一起,他们的衣服上面充满了蓝色的火焰,所有的人都沐浴在火光中。
他们互相将这些火焰引燃到身体的所有角落。
这和谐的场面让塞尔相当疑惑,询问道:“他们在吵架吗?”
温斯顿的声音变得有些尖,说道:“不,他们是在过节,火焰节,这是伯尼城邦的传统。那种火焰是大主教的特殊能力,他能将火焰温度控制在四十度。
根据伯尼城的传说,在火焰节将火焰涂满全身,能够烧尽过去的悲痛和倒霉,留下快乐和幸运,塞尔先生。”
听着来自温斯顿妹妹的解释,塞尔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却看见温斯顿停下了脚步,犹豫着想换一条道路。
蓝色的火焰不仅仅在人的身体之外燃烧,还会在人的精神上燃烧,将腐朽的思想烧尽,让居民们有一种“呼吸了新鲜空气”的美妙感觉。
只是,这种力量会对菲诺米娜造成很大的影响,甚至造成她被点燃。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塞尔转过身去,准备和温斯顿一起绕开他们。
火焰节的庆祝只在主要的街道举行,所有的人都会来到指定的街道,虽然数量极多的伯尼城居民挤满了许多条街,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温斯顿依旧能找到没有人的位置。
这些“偏僻的道路”和主路有同样的建设标准,宽阔整洁的街道没有任何逼仄的感觉。
宽阔的道路上空无一人,直到迎来了他们这三位路人。
朝着指物针指示的方向往前走了不知多久,他们渐渐走到了城邦较为中心的位置,主干道上的人越来越多,需要拐的弯也越来越多,直到再也避不开所有人。
前方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他穿着红色的衣服——这似乎是伯尼城最流行的打扮。
他的头发就像枯萎蓬松的干草一样,不断的往上翘起。
他的体型和伯尼城的平均体型一样高达而强壮。
就在与塞尔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朝着塞尔看了一眼。
“我闻到了亡者的气息。”
温斯顿听到这句话就像是被踩到脚的小猫,跳了起来,竖起了全身的毛。
只是这个人没有理他,依旧看着塞尔,他的眼眸里仿佛也有正在燃烧的火焰。
“或许是你闻错了。”塞尔目视前方,平静的说道。
这个人相当执着,闭上眼睛继续嗅了嗅,相当笃定的重新睁眼:“没有闻错,你们身上确实有亡者的气息。”
塞尔转过头去,正好和他对视。
“或许,是你闻错了。”塞尔说道。
在这个人展示出他属于烈火的能力,让全身燃烧起猛烈的火焰之前,他感受到了炙热的温度,看到了最为鲜红的火焰。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勇气说出口;他的双腿突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左右交替,一直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