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刀你们有没有看清楚，真的是斩妖刀法？”

    “没错，就是斩妖刀法，我看的真真的。”

    “想不到，我们修习的斩妖刀法竟然这么厉害，连绣衣使者都能一刀斩成两截。”

    “得了吧，方头儿的斩妖刀法，跟咱们的斩妖刀法那就不是一回事，人家是个万中无一的刀法天才，当初没有来县衙之前，人家就能凭一把刀，一招将一头牛剐成骨头架子。”

    “是真的，我当时就在现场，亲眼所见。”

    “何况，人家手里那把刀，还是利器，咱们能比得了？”

    “你们说，方头杀绣衣使者之前，为啥要在它身上捅那么多细小的洞？难道是有什么讲究不成？”

    “……”

    差役们低声议论着，看向方离的目光充满了高山景仰。

    刘波神色复杂，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方离了。

    都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为何自己仅仅是一天没有见到方离，就感觉他好像又变强了呢？

    但是怎么可能呢？

    肯定是他以前隐藏了实力，目的就是为了能一鸣惊人。

    好深的心机！

    刘波心里腹诽道，这么一想感觉舒服了许多。

    “你既然能一刀斩了它，为何还要这么折磨它？

    本来一张完整的蛇皮卖给锻兵铺子还能值不少钱，现在估计得打个三折了。”

    刘波指着蛇妖尸体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孔，有些遗憾地道。

    这绣衣使者可是冲窍境巅峰的蛇妖，它的皮是上好的锻兵材料。

    若是完好无损，那完全可以托锻兵铺帮忙锻造一件护身内甲出来，运气好，说不准能得一件利器。

    再不济，直接把蛇皮卖给锻兵铺，也能值不少钱。

    现在它上面那么多小孔，却是不怎么值钱了。

    方离也有些无奈，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他怎么知道这蛇妖不讲武德，一上来就给他来了个缠身。

    你说他穿了软猬甲，蛇妖主动缠上去，那不是自己找虐吗？

    被扎个满身洞还怪他喽？

    “无所谓。”

    事已至此，方离也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这蛇妖的尸体你处理吧，城里丢失的孩童都在这里？”

    “都在，它还没来得及带出城去。”

    刘波点点头，叹了口气，“孩子们是保住了，但它死在这里，怕是会有些麻烦。”

    “你是说，我不该杀它？”

    方离皱眉道。

    难道真的是屁股决定思维，刘波这接管桃林县才没几日，就已经染上了骆玉山那些人的恶习，丧失了斩妖除魔的初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波连忙摇头道，“这头蛇妖是蛇母下面四个绣衣使者之一，蛇母向来护短，这绣衣使者更是它的左膀右臂。

    绣衣使者死在这里，蛇母肯定是要来报复的。”

    “妖魔要吃人，人要反抗，双方本来就是不可能和平共存的，莫非因为害怕它们的报复，人就要逆来顺受？

    如此的话，你与骆玉山他们又有何区别？”

    方离语气冰冷地说道。

    “我当然不想妥协，只不过我们现在面对西山狗妖已经是力有不逮，本来那些蛇妖在观望，我这不是想着，先杀狗妖，再战蛇妖吗？

    同时面对两伙儿妖魔，我们桃林县真没那个本事啊。”

    刘波苦笑道。

    “本事不行就去学，去练。”

    方离神色稍缓，平静地道，“妖魔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它们不是傻子，不会等着你让你各个击破。”

    桃林县之前也没招惹蛇妖，人家不也一样跑来屯粮呢？

    就算桃林县什么都不做，任由这蛇妖的绣衣使者把人带走，蛇妖也是不会感激桃林县的，只会觉得桃林县软弱可欺，接下来它们只会更过分。

    以战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刘波苦笑无语，脸上带着一抹自嘲，道理他都懂，但他没有那个本事啊。

    打不过就是真打不过啊。

    “先把人送回去吧。”

    方离瞥了一眼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刘波，轻声道。

    从县衙后院将十几个孩子放出来，逐一问清这群孩子的住处。

    “狗妖荤素不忌，蛇妖很挑剔，它们只吃武者和七八岁的儿童。”

    刘波垂头丧气地跟在方离身边，敲开一家家的门，在孩子父母的千恩万谢当中把他们的孩子还了回去。

    那些感激声落在他的耳朵里，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他现在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原本以为他斩妖除魔的大事不顺，那是因为骆玉山等人的掣肘。

    但是现在，骆玉山死了，典吏跑了，整个桃林县的差役都唯他马首是瞻。

    结果呢？

    还是一团糟。

    蛇妖进入桃林县如入无人之境，要不是方离出手，它甚至会带着那些孩童大摇大摆地出城，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之前的话有些重了。”

    方离抱拳拱手，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和孩子的父母交谈几句，交待他们看顾好孩子，有什么事及时报官，并且随手帮他们带上了门。

    这样的情形已经重复了多次，直至把最后一个孩童送回了家，方离才对着垂头丧气的刘波道。

    “斩妖司都没能将妖魔赶尽杀绝，你能看顾好桃林县已经非常不错了。”

    方离道，“那些妖魔活了多少年，你才活了多少年，现在打不过它们是正常的。”

    “……”

    刘波眼神幽怨地看了一眼方离。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说起来，你还比我小好几岁呢，你怎么就能打得过那些妖魔呢？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做得还不够好。”

    刘波道，“往年斩妖司巡查到来之前，妖魔也会有这种‘储粮’的动作，骆玉山他们甚至会主动给妖魔送粮食，期待妖魔趁早藏进深山，那样斩妖司巡查见不到妖魔，只会觉得当地官员治理有方。

    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杀不光这些妖魔。

    但我不会像骆玉山他们那般文饰太平，我一直在搜集桃林县周边妖魔的情报，只待斩妖司来了之后，我就能把这些情报交给他们，到时候，他们就能将这些妖魔一网打尽！”

    刘波咬牙切齿，当初方离第一次见到刘波的时候，刘波深更半夜跑到城外，就是为了搜集妖魔的消息。

    “所以我只是想在斩妖司到来之前，先尽可能地守住桃林县……”

    刘波沉声道。

    “城外那些妖魔的情况，你全都掌握了？”

    方离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不敢说十成，但也有七八成，我知道它们的巢穴在哪里，也知道它们如果逃进深山，会往哪个方向逃！”

    刘波有些骄傲地道，这可是他这么多年来卧薪尝胆的最大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