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回货物的质量不错啊~~”

    诺诺被这个小男孩的人贩子嘴脸吓得往前一步，手握成拳差点砸了上去。

    路鸣泽嘿嘿一笑，起身走到一旁，跟诺诺身后的梦犬打了个招呼，然后围绕着诺诺左右走动，笑道：

    “狗哥，你很会选人嘛，这位可不一般，身上有着奥丁的标记，前不久跟奥丁那老东西碰上了吧？”

    “你知道奥丁？”

    诺诺神色一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直接道出奥丁的存在。

    “我当然知道奥丁，但现在不是跟你聊这个的时候，你还是先上去吧。”

    路鸣泽笑，不打算跟她废话，挥了挥手让她上去。

    在诺诺上去后，路鸣泽对着梦犬笑了笑，神色有些复杂：

    “奥丁那老登还不算什么，陈墨瞳最大的秘密在于她本身。”

    “她可是黑王之瞳啊。”路鸣泽轻声说，“那是一双能够看穿世界线的眼睛。”

    ……

    天台，杨间看着走进来的明媚女孩，不由地皱了皱眉。

    梦犬越来越不像话了，才来这个世界几天，就已经放飞自我到这个地步了。

    不是在公园骗老奶奶的糖，就是在城市里到处乱跑，今天还打着替他收小妹的旗号，骗了一整个餐品店的甜品。

    骗就骗了吧，竟然还不打算给他这个老大分成，真是应该好好管管了。

    心里虽然有些生气，但杨间也犯不上对一个小女生发脾气，朝着诺诺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

    “你先出去吧，有事找路明非，听路鸣泽说你昨晚碰到了什么鬼东西，今晚它要是过来的话，我给你收拾了它。”

    这座城市的水下藏着秘密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有梦犬替他巡守城市，守护普通人的梦境，他也懒得管了。

    毕竟他又不是城市负责人，这些天他过着遛狗看报的退休生活，早就把这事给忘了。

    眼下看到诺诺身上的奥丁印记，杨间才想起来，城市的暗面还有个阴魂不散的东西在徘徊。

    因此，要是今晚那鬼东西敢找上门的话，他不介意给新任小妹解决一下麻烦。

    但诺诺没有回应他，杨间皱了皱眉，抬头看去，看到诺诺正直愣愣地盯着他，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流溢着神秘的光。

    “侧写”的能力无声无息地发动了，即便是诺诺本人也无法控制，因为她是“黑王之瞳”，这个世界最神秘、最强大、最孤独的怪物的“眼睛”。

    当这双眼睛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来客时，两个世界的最强者，黑王与杨戬，在命运的深处相遇了。

    轰！

    冥冥之中仿佛有惊雷鸣响，世界线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变动。

    诺诺的眼睛此时深邃如黑洞，如同鬼神降临。

    她的眼睛借着眼前的那个人的身体向更深的领域穿透，侧写的能力发生了新的异变，她不仅能看到一个人的过去，而且能……连接世界。

    于是在她的视界中，眼前这个人的身影忽然分化为两个，一个只有短短三天的生命痕迹，另一个却存在着二十多年的生命史。

    这两个身影忽而又融合为一个，而伴随着这两个身影的融合，诺诺忽然看到了他在两个时空中的历史。

    虽然由于两个世界之间的隔阂，她无法看清杨间过去的大多内容，但杨间人生中的重要节点，伴随着他强烈的意志和无双的气运霍然爆发，在诺诺心中闪过一帧帧画面：

    七中的校园内，敲门的老人自黑暗中一步步走来，在一长两短的敲门声中，校园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死亡的世界降临现实，那是一切的开始。

    在雾气封锁的城市里，他吊起绳索在镜子前上吊自杀。当绳子垂落、血眼闭合、阴影沉寂时，他终于在死去的第七天回魂了，那是他从地狱中归来。

    在七中之外，他于通讯塔之上遥望远方，红色的神光刺穿千里，天地之间阴云四散，黑青色死人脸的尸怪从此受缚。

    在古旧的老宅内，死去的老人睁开了双眼，一切妖魔鬼怪在他的眼前都烟消云散。八只血眼同时张开，红色的领域覆盖整座古宅，时光逆转，重启一切，那是能让枯花再度盛开，死者重获新生的伟力。

    在七中的土地上，他与鬼童紧紧相拥。人与鬼同时死去，在死亡的摇篮中，孕育出不朽的神明，从此灵异时代落幕，那是一切的终结。

    始于七中，终于七中，这片土地汇聚了一个世界的气运，气运的金光贯穿天地，神明从高天之上睁开双眼，向异界的旅人予以回应。

    于是，两个世界，正式相遇。

    龙族世界与神秘复苏世界，从此相逢。

    ……

    杨间举目望向天空。

    在诺诺发动侧写观测他的过去的时候，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命运的丝线，自他身上飞入九天，投于冥冥，穿越无尽时空，触达了世界的尽头，并在最终洞穿了世界的壁障，与另一个世界相连接。

    于是，当杨间抬眸，他能看到原先的天空与苍穹都褪色了，另一个世界的轮廓渐渐显露。

    “轰！”

    在另一个世界中，名为观江小区的地方蓦然迸发出万丈金光，平地而起，直上九霄，九天之上金光笼罩，漫天白云转眼间染为片片金云。

    金云忽而四散，露出一道通天彻地的黄金云梯，云梯接连天地，伟岸庄严，在云梯的尽头，异界的神明巍然矗立。

    祂的身影卓然立于苍穹之上，似神灵也似魔君，祂举目四望，额上赤色的神瞳开阖，目光横扫四合八荒，似慈悲又似无情。

    祂仰望苍天时，苍天也低头，祂俯瞰大地时，大地也匍匐，最后祂回顾一整个人间，人间妖鬼尽俯首。

    神·杨戬！

    杨间远远注视着另一个世界的杨戬，而杨戬也似有所觉，抬眸望来。

    在那一刻，杨间看到了杨戬，杨戬也看到了杨间。

    在世界线的尽头，他们相遇了。

    在人与神对视的一眼之中，任何事物都失去了意义，时间与空间烟消云散，历史与未来冰消瓦解，物质与精神不值一提，身体与灵魂都成为了他们的掌上玩偶。

    杨间轻轻闭上了双眼，在与杨戬对视的一刻，神秘复苏世界六十年的风云变化尽在这一眼中得以传达。

    他看到苗小善渐渐老去，张伟在衰老中长眠，王珊珊以死缔造出完美的神明，江艳和刘小雨成为神明的信女，柳三、叶真、张羡光、何银儿在时代的巨轮中渐渐落幕，民国七老在最后的招魂香中葬入历史。

    最终，只剩孤独的神明，独坐在高天之上，守望着人类的黎明。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杨间仰头望向天际，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流下。

    “好久不见。”杨间轻声说。

    泪水流出脸颊，滴进土里。

    “再见。”杨间轻轻闭上双眼，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