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看着陈雯雯，陈雯雯低着头没看他，只是说：

    “明天的毕业聚会，赵孟华他们可能会在聚会上表白，你最好还是别去了。”

    路明非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雯雯喜欢赵孟华嘛，以前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现在几乎要怼在他的眼前了，却没有想象中的难受，只有一些怅然若失。

    陈雯雯又能怎么办呢？她又不可能为了一个路明非，把赵孟华的表白弄糟，现在提前跟他说一声，让他别去，已经是讲义气的一条女中好汉了。

    “我不去了。”

    路明非笑笑，“我明天要去卡塞尔那边，接受学业上的预科训练，大概也没时间去。”

    预科训练还是叶胜跟他说的，让他这几天去丽晶酒店学习卡塞尔的基础课程。

    毕竟卡塞尔的学生人均富一代富二代富N代，祖祖辈辈打下来了浓厚的教育基础，像他这种没有接受过任何龙类知识熏陶的新生，放在卡塞尔里面简直是狮子群里混进来一只虱子。

    “那也好。”

    陈雯雯说，她的神情有些低落，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忧伤的事。

    路明非必须承认，他和陈雯雯的精神境界从来没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像陈雯雯这类的文艺女青年，经常对着春花秋月夏云冬雪触景生情，一只鸟儿飞过去，她都能呆呆地忧郁半天。

    但这些哀情对路明非来说，大概就是“哦”一声，试图理解，然后理解失败，随即转头上床睡大觉了。

    “等上了大学，高中的朋友就会慢慢分开了吧？可能只有暑假会偶尔见面，可能很久都不会再见面，旧的朋友渐渐走散，新的朋友又会出现，取代曾经的那个人，很多人就这样慢慢地把彼此都忘记了。”

    陈雯雯低声说，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写满了难过和忧伤。

    路明非坐在她的身边，看着风吹过她的长发，吹得她怀里纸袋中的蒲公英漫天纷飞，飞到天穹上，落在树枝上，洒在水面上，像是一场白茫茫的雪，忽然心中一动。

    这一刻，他想到以后他和陈雯雯或许很久都不会再见面了，忽然有点明白“离别”这个词里藏着的哀婉了。

    是时候，跟她说再见了啊。

    路明非想，于是他转过头，慢慢说道：

    “我曾经喜欢过你。”

    路明非说，他看见陈雯雯的耳根红了起来，眼睛盯着河水不说话。

    “我知道的。”

    陈雯雯慢慢转过头看他，勉强笑了笑，“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其实我……不喜欢你的，不是不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

    路明非坐在她旁边，看着河流慢悠悠地流过，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你应该喜欢赵孟华吧？”

    陈雯雯红着脸，磨蹭地点了点头。

    “那就，祝福你们。”路明非说。

    不知道为什么，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或许曾经的那个死小孩，真的愿意在阳光下微笑了吧。

    他会有着新的未来，抵达新的地方，开启新的人生，认识新的朋友，拥有爱他的和他爱的人们。

    “祝福你们。”路明非又说，他的脸上慢慢露出真诚的笑容，“祝福你。”

    陈雯雯迎着他的目光，眼里仿佛蕴着夏晚的露水，就要流淌下来，她也笑着说，她的笑容里溢出了那么多的欣喜：

    “谢谢你，路明非。”

    ……

    当赵孟华见到从河边漫步归来的路明非和陈雯雯时，他的神色有点阴沉。

    路明非试图换位思考，假如自己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讨厌的人在一起，好像也会有一点不开心。

    想到这一点，路明非不由点了点头，顿时开心了起来。

    “孟华，你……”

    陈雯雯的目光在赵孟华和路明非之间游移，还是上前一步，挡在路明非身前，对赵孟华摇了摇头。

    赵孟华有点心塞，但当着陈雯雯的面，他也不好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只能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对路明非说：

    “路明非，明天我们文学社举办毕业聚餐，你应该会来吧？”

    路明非还没说话，陈雯雯已经替他回了：

    “路明非明天有事，他不方便去，我已经同意了。”

    陈雯雯给路明非打了个眼色，路明非默契地点头，耸了耸肩，对赵孟华无所谓地说道：

    “我明天有事，卡塞尔把我录取了，明天我要去卡塞尔那边做预科学习，没时间去毕业聚会。”

    赵孟华的脸上瞬间完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变色：

    “开什么玩笑？卡塞尔学院怎么可能会录取你？是看上了你的中式英语，还是看上你倒数第一的成绩？”

    “赵孟华！”

    陈雯雯不满地看他，“路明非是我们的同学，注意你的言辞。”

    路明非摊手：“事实就是这样，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赵孟华冷笑：“卡塞尔学院可是顶级名校，很多哈佛的教授都转去那里教书，我们学校这些年也只有一个楚子航进了卡塞尔学院。”

    “你的意思是，你能跟楚子航相提并论？”

    路明非陷入沉思，跟楚大少这种绝世狠人相比，路明非自个还是很有逼数的。

    他正想着该怎么体面地回应，就看到一辆迈巴赫由远而近地驶过来，车声轰鸣，带着强烈的劲风，卷散了三人之间的尴尬氛围。

    “路明非，你好。”

    迈巴赫在他们三人面前停下，门开了，黑发黑瞳的年轻人从车内露出面无表情的脸。

    他的眉梢透着淡淡的冷气，眼神淡漠。

    此时他微微弯着腰，像是风里弯曲的竹子，筋节强硬，显出凛冽的风骨。

    在这幅风骨面前，路明非三人顿时端正起来，好似从风花雪月的郊外突然转进了日本武士拔刀决死的阵前。

    “你是……”

    陈雯雯猛地停住了，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生，神情紧张。

    赵孟华的神色也紧张起来，但他的紧张跟陈雯雯的紧张完全不同。

    陈雯雯的紧张里夹杂着一点星星眼，而赵孟华的紧张是在山里装大王的猴子见到了老虎的紧张，同时还带着一张扇形统计图的复杂神色。

    年轻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他的目光看着路明非，没有半分留给旁边的陈雯雯和赵孟华。

    他对着路明非说：

    “路明非，你好，我是楚子航，欢迎加入卡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