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蚊子、声音粒子，加上穿越、灭世、拯救世界，这些BUFF叠加在两位女子身上，不难想象，注定亚历山大。

    但是，科学家的职业属性，让她们与生俱来与常人拥有不同的特质。那就是越是面对未知和挑战，体内细胞就越亢奋，荷尔蒙分泌也会越旺盛。

    “现在几点了？”金爽爽终于想起来要问问时间了。

    “凌晨2:37，10月17日。”榛茉莉看了看左手食指上一枚戒指样式的时钟，她也才意识到，已经从16日早上折腾到了现在，将近24小时没有合过眼了。

    然而，面前的两位女科学家，都毫无困意。因为，她们的头脑中有太多需要处理的信息。生怕一旦睡去就会遗忘一些细节，甚至醒来发现是梦一场。

    金爽爽的面庞略带倦意，眼神也稍显迷离，似乎发现了什么奇怪但又在意料之中的细节。

    “10月17日凌晨，也就是说对我来说，我比你多过了一天……”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抬起头，注视着榛茉莉，说出了这次用亲身经历印证了的，此前猜测和若干次的模态试验测算结果。

    “我记得昨天早上开始实验的时候是10月15日，我们的时间足足相差了24小时！”按照金爽爽的猜测，或者说是亲身经历，相隔两百年的时空穿梭导致在时间上相差24小时，应该是预料之中的。

    金爽爽回忆：在此前的数百次模拟测算中，处于纠缠态的同一个声子，在开始进入量子叠加态时，同一声子经过被反射和传输的同时，总会损失一部分时间，由此也导致了在测算图相应对标轴上，标记声子叠加的镜像点，总是会相差半个相位。

    基于此，金爽爽猜测，当声子以纠缠态出现叠加的时候，显示的最终分布结果变成了波函数坍缩的结果。假设能够经由声子实现时空旅行，在一切不变的情况下，物质守恒定律决定了一切都不会改变，唯一出现偏差的，就应该是宇宙理论中本来就不存在的时间。

    “我想应该是声子在传输过程中，经由空间的扭曲和压缩，导致了处于叠加态的声子形态出现了落位偏差。”榛茉莉直截了当地说，“看来传说中空间扭曲和时间压缩是真的存在的。你的时间被压缩了，以致于相对于我们所处的时空减少了24小时。”

    两位高智商的科学家之间的对话，总能够保持同步。

    这一刻，金爽爽和榛茉莉都似乎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感觉量子纠缠的不光是经过《无伴奏小提琴第四号》同频传输的声子，还有他们两个活生生的人。

    然而，人的情感总是很奇怪，常常会在享受片刻欢愉的当下，转瞬就掉入惆怅的深渊。

    对于金爽爽而言，极力消化着截至目前经历的一切不可思议，面对眼前这位养眼又高智商的女科学家，说着同样的语言，有着同样的敏捷思维，也抵不过内心深处隐藏着的一丝担忧。

    此时，些许伤感爬上了金爽爽的面颊，刚刚感到的与榛茉莉之间，跨越200年的时空纠缠的不可思议，也由此瞬间转换成了对内心的苛责。

    “我的家人和同事朋友们，应该会很担心我……”让金爽爽掉入失落漩涡的，还有刚刚她曾戏谑一番的“罕见的蚊子病毒”。

    对于“病毒”这个词，身处于2024年的人，都会记忆犹新。

    而金爽爽对这个词，熟悉中也一度带着强烈的恨意。

    想着想着，金爽爽的脑海中，就不自觉地回到了从前——那一场金爽爽和家人，经历过的，曾一度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病毒“战役”。

    在那场从2019年延续到2023年的新冠病毒战役中，金爽爽的奶奶，作为一位已经退休了的呼吸科主治医师，主动请缨重返医疗岗位，在病毒肆虐最为猖獗的2020年初，因为拯救病人感染了病毒，不治身亡。

    谁又能想到，躲过了新冠病毒的金爽爽，竟被迫来到了200年后，要和被称为蚊子病毒的主动过招。

    看到金爽爽脸庞上一丝转瞬即逝的惆怅，同样敏感的榛茉莉主动开口询问：

    “你是不是觉得很累了，要不要先闭眼休息一下。等天亮了我们再继续讨论和同步信息？”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个隔离仓？”金爽爽没顾上回答，直接问出问题，因为在她的认知中，只要是睁开眼睛，还没有洗澡，就意味着距离睡觉还有着十万八千般的道阻且长。

    “我能不能到一个看上去正常一点的房间或者卧室睡觉呢？”还没顾上榛茉莉回答，金爽爽又补充了一下问题。

    也许是对金爽爽诉求背后的意思心领神会，榛茉莉停顿了一下，借口“和上级请示一下看是否可行”的理由出了隔离仓。

    但在她内心深处，已经认定可以带金爽爽出来。只不过，她必须把这个决定告知隔离仓外，还在监控室焦急等待着的时桀。

    其实，原本还想继续和金爽爽介绍有关蚊子病毒的进一步细节，以及那段尘封了的绝密往事。但作为一个女人，强烈的第六感让她觉察到一丝金爽爽想要逃避的情绪。

    “也许是因为太疲惫了吧……”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榛茉莉一边在走回监控室的走廊空档，心里盘算着要把握好节奏，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将更多细节一并分享。至少，在欧阳岫教授从人类最高生存指挥部总部返回前，还有三天时间。

    于是，榛茉莉抬起头迈开了步子，顺带着“哒哒声”也明显快了起来。

    由于须向最高生存指挥部汇报穿越者的进一步的情况和后续计划安排，在金爽爽完成穿越并顺利接回未来科学粒子研究所“四座楼”进行密切监测之后，作为研究所的最高负责人以及主导此次人类穿越、应对蚊子灭世病毒危机的唯一倡议者，欧阳岫必须对人类最高生存指挥部直接负责。于是，他已经火速启程前往与“四所楼”相距数千公里之外的人类最高生存指挥部汇报。

    正因如此，榛茉莉目前作为此刻“四座楼”现场的最高指挥官，有着绝对权威，只要她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反驳和阻拦。

    即便如此，榛茉莉也知道，那个似乎时刻都要和自己唱反调的时桀，断然不会轻易答应。

    “怎么样？你们都谈论了什么？”看到榛茉莉走进监控室，时桀没等榛茉莉发话，就迫不及待地想弄清两位科学家在隔离仓内都讨论了什么内容。

    “只是简单介绍、讨论了一下彼此的个人信息、背景和穿越的技术手段。”榛茉莉简短的回应之后，直接说出要带金爽爽回到位于“四座楼”院内自己的公寓休息，待明天上午再进一步跟进信息同步的决定。

    虽然一般情况下，榛茉莉只要采用类似的口吻下达命令，下面的人是断不会发出任何微词的。但时桀偏要在刀锋上舞蹈，于是提高声调喊出了“不可以，我反对！”

    他似乎想让全场的人员都清晰地听到，他才是按照正确的操作流程办事的人。

    时桀解释说，“我们原本就打破了既定的规范流程，在没有拿到全部监测和化验结果前提下就进入了隔离仓。现在你还要把她带出隔离仓，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是在拿全所的工作人员的安危开玩笑。”

    “我会让她在转移的全过程身着隔离服和佩戴隔离头盔，不会出现和外界人员接触的情况。”榛茉莉说，“这就么决定了。时桀，请你按照我们采取行动的每一个具体时间，准确无误地做好记录，以备日后复盘和追踪时间线索使用。包括我打破既定计划安排，采取的全部行动，辛苦了！”

    于是，榛茉莉带着另外两名助手走出监控室，准备金爽爽需要使用的隔离服和隔离头盔去了。此时，榛茉莉的手里还多出来一个抽了真空的袋子，里面装着的是金爽爽身上的全部衣物。

    时桀和监控室内其他几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片刻，便挥手示意，按照榛茉莉的指令行动。

    尽管，他内心有着种种不忿，但还是选择了听从。

    叮——隔离仓的门再度开启。声响把正在盯着床头悬挂着铭牌但空缺姓名的记录卡发呆的金爽爽拉回了神。

    “再稍作等待，等你的隔离服和头盔准备好送过来，你就可以和我走了。”榛茉莉没有说更多细节，直接告诉了金爽爽即将的安排。

    “去哪儿？”金爽爽问。

    “我的公寓，也在这个院子里，但可能需要乘坐一下摆渡车。”榛茉莉说，“回到我那，你就可以舒服地洗个澡，然后再休息了。”这时，金爽爽略带不好意思的口吻问了一句，“我身上的衣服和东西都哪去了？”

    “喏……”榛茉莉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刚抽真空的袋子拿到了金爽爽面前。

    “那个……是谁帮我换了衣服，我是不是被脱光了？”金爽爽问，语气竟然多了一些担心。

    榛茉莉猜到了金爽爽的担忧，直言，“就是我们的护理人员，放心，都是女的。”

    听到这，金爽爽不自主呼了口气说，“哦，那就好……”

    “对了，还有一个细节我想跟你说一下。”榛茉莉打破了刚刚略带尴尬的氛围，“你在完成穿越的的时候，由于衣物等外界物品和人体对声子频率的不一致，导致了物品的受损，你的衣服右后部分失去了一大半，裤子的左裤腿也破损严重。”

    榛茉莉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刚刚递给金爽爽的真空袋子，示意她可以打开查看一番。

    金爽爽打开袋子，看到了破损了一多半的科学院名卡、焦黄色的上衣和散发着浓烈焚烧过后气味的裤子，上衣从右侧肩膀一直延伸到衣襟，呈现非常规则的半圆形切口，而左裤腿的破损，则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刚刚从半山腰滑落受伤的登山者，在擦伤左腿时，呈现出的残破不堪，不规则齿牙状磨损。

    这些，都是当时凭空出现在实验楼内的金爽爽不曾发现的。毕竟，想要在那般伸手不见五指环境下，看到这些细节是不太可能的，更何况，金爽爽自己身体并未受到任何伤害和破损。

    “我的身体没有受伤，这些衣服上的破损一定是在传输过程中出现的。看来我还算幸运，没有全裸地出现在这个世界。”金爽爽看着眼前破败的衣物，调侃了一下自己。

    “榛老大，隔离服和隔离头盔已经妥当。”广播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时桀。“好的，直接传送过来。”榛茉莉命令道。

    紧接着，金爽爽的床边升起来一张小桌子，和刚刚榛茉莉坐下的座椅一样，不知怎么地就从地面升了起来，上面放置着一个小小的盒子和一个头盔。样式和之前金爽爽被几个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硬生生套上的头盔一样。

    “穿上吧！”榛茉莉说着，打开了小盒子，看她按下了一个薄膜按钮般的东西后，原本薄得好像一本杂志的服装开始充气膨胀，几秒钟就呈现在他俩面前一具完整、宽大，且手脚护具与服装本体连接一体的隔离服，衣服侧开，供人直接进入穿上。

    显然，金爽爽被被眼前的景象再度震惊了一番。

    在她的记忆中，隔离服还是曾经那种里三层、外三层、质感类似塑料膜一般憋闷不透气的“大白”样式。

    于是，金爽爽不假思索地钻进了这个看上去未来感十足的隔离服。

    榛茉莉帮着她轻按了一下左手手臂上的薄膜按钮，刚刚侧开的地方闭合成看上去和整体毫无违和感的状态。

    然后，榛茉莉再帮忙戴上了隔离头盔。带着金爽爽朝着隔离仓的自动门走去。

    金爽爽这次终于可以认真感受一下这个隔离头盔了。之前与这玩意儿接触的时候，只是觉得一阵香气就浑身了过去。这次不一样，必须承认，她又被惊讶到了。

    “隔离头盔还带360度环影？”金爽爽不知道榛茉莉是否能听到她的话，总之全当是自己感叹科技力量的情不自禁了。

    随后，金爽爽看着榛茉莉从桌子旁拿起来一个蓝牙耳机戴在了自己的右耳上，刚想怎样用手势和她交流一下，头盔内就传来了榛茉莉的声音：“我现在可以跟你通话了。”

    “哇噢，这个隔离服和头盔好厉害！也太科幻了吧！”金爽爽不自主地接连感叹。

    榛茉莉打断了她说，“你左手腕有个触控屏，可以调节隔离服内的压力、温度、数据分析显示和外界、耳机两种音源的音量。”榛茉莉说，“现在跟我走。”

    身高165厘米，体重不足90斤的金爽爽，本来就属于瘦高的身材，现在身着这套隔离服，虽然活动自如，但圆滚滚的状态还是给人一种忍俊不禁的感官。

    走出了隔离室，金爽爽一边跟着“哒哒声”往前走着，一边左顾右盼地打量着走廊里的陈设。

    虽然这里陈设简单，但走廊墙壁上悬挂的几幅人像照片还是吸引了她的目光。其中摆在最前面的是一幅，上面有着一位面庞清秀，满头白发，身着实验室白大褂模样的老年女子，气质非凡。

    还没顾上问，榛茉莉就示意金爽爽低头进车。原来他们已经出了实验楼，在地下室准备登上摆渡车，准备前往送她们俩回到榛茉莉的公寓。

    虽然没有顾上看到车辆的全貌，但从余光中瞟到的颜色，依旧是此前那辆亮橘色、雪茄型的车辆。

    “四座楼”的哥特式造型，实际上也是牺牲了对称性建设、乃至楼与楼之间的联通换来的。正因为这样，科研人员在往返“四座楼”之间，难免会重返地面。

    因此，金爽爽才有机会看到了让她此生最为难忘的日出景象。

    当亮橘色大雪茄驶出地库来到地面，拐进了一座毗邻椭圆形楼梯建设的石拱门连廊，连廊的外侧，也是无数个石拱门相连，顶部的暖黄光照射着连廊散发着一种中世纪的神秘味道。

    当大雪茄沿着椭圆连廊继续前行，顺着连廊朝向日出的方向前进时，眼前的日出景象，宛若一轮红日升出海面，又好像嵌入云间。远处的天空泛起柔和的橙色光芒，随着大雪茄的前进轨迹，金爽爽头盔内显示的360度环影，仿佛让她置身于专属她一个人的油画世界。

    “你们的研究所挨着海边吗？”金爽爽问着，语调中显现出少有的柔和。

    “不是，我们在高山，你看到的好像海上日出的景象，实际上日出云端。”榛茉莉说，“我们地处海拔3600米的高原之上，是距离云端最近的研究所。”

    “难怪……”金爽爽在想该回应点儿什么，但不知怎么的，她只想享受和独自沐浴一下这短暂片刻的美妙光景。

    尽管对这个全新世界充满好奇，但此时此刻，金爽爽还是只想赶快洗个澡，然后闭上眼睛睡一觉。

    不一会，亮橘色大雪茄再度进入地下，停在了一扇标有“科研公寓”字样的玻璃门前。不用问，榛茉莉的公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