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见财忘义
杨愔被高氏弄得心烦意乱,当下便是回了书房,坐下来闭上眼睛深呼吸了许久方才是将情绪给控制住了。
随后自己也是思索着敲击着桌面,这件事其实就算是彻底暴露了,事已至此也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做,那么只有走到底,是没有任何退路可说的!
不要说是妇人,就算是亲爹亲娘,这个时候也不能改变志向,如此,方为大丈夫!
方才稳定了心神,便见仆人又是小心翼翼的进来,杨愔睁开眼睛之后,便是表情变得十分平淡:“何事?”
仆人跪在门口低着头小声回道:“外面来了两个郎君一位先生,自称是散骑侍郎陈元康的家属和朋友,有要事求见阿郎。”
杨愔闻言便是一挑眉:“哦?陈长猷的亲人和朋友?”
杨愔沉思着摩挲着下巴心里想到不会是祖珽那小子罢?他和陈元康的家人有什么事儿找自己?
于是杨愔便是问道:“那朋友有没有说姓什么?”
仆人便是躬身道:“是姓祖的。”
杨愔闻言一阵纳罕,还真是祖珽?这小子我还没找他麻烦倒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虽然高洋许诺放走祖珽了,但是杨愔始终有些不放心,他一直怀疑邺城的消息穿的这么快就是因为祖珽这小子嘴巴大的原因。
因此这段时间一直想找个由头把祖珽打发走呢,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所以只是让人暗中盯紧了祖珽,就没怎么关注了,没想到他反倒是自己先主动送上门来了!
做大事不拘小节,虽然高洋已经有这样的意识和态度了,但是在杨愔看来有的时候他还是显得儿女情长了些,不过没关系,自己帮忙擦屁股就是了,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让他们进来。”
杨愔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随后便是坐在主座上,没一会儿仆人便是领着三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两个一个看起来三十岁上下样子,另一个不过还是个少年,生的颇为俊秀,剑眉朗目英气勃勃。
杨愔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中暗赞,而两人一旁的则是一个身型稍显矮小的男子,见到此人杨愔不由得双眼微眯同时也是心中诧异。
不是祖珽?
三人上前见礼自报家门,原来三人当中那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叫做陈谌字叔谌,是陈元康的三弟,而另外一个少年,则叫做陈璩字季璩,是陈元康最小的弟弟。
如今陈元康还在世的亲人当中除了老母之外,就只剩下幼儿善藏,以及这两个弟弟了。
而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并不是杨愔所期盼的祖珽,但是他同样姓祖,此人名叫祖喜,乃是邺城的一个商户,因为曾经和陈元康以及祖珽一起玩乐过,所以和陈元康相识。
此人生性憨厚,所以陈元康十分信任他,经常让他帮忙跑腿做一些事情,也因为认识了陈元康,祖喜的买卖得以在邺城做的风生水起。
如果说只是陈谌和陈璩来的话,那么杨愔还能理解他俩是来要个说法的,但是还带着一个商户,杨愔就有些不解了。
于是杨愔请三人入座之后便是开门见山的对兄弟二人到:“不知贤昆仲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陈谌和弟弟陈璩对视了一眼之后,似乎是有些为难,却还是对杨愔拱手道:“不敢印满杨公,实是有事相求。”
杨愔闻言一怔,于是兄弟二人这方才是说了起来。
却原来当初陈元康离开家的时候便是对兄弟二人说过,倘或有一日自己死了,你们就去祖喜那里取我存在他那里的五十金,如果祖喜给了这五十金,就证明我的家产没有问题,你们将这五十金赠给祖喜,然后去接收我的产业就是了。
但是如果你们到了之后祖喜拿不出五十金,抑或是已经被人拿走了,那么就证明我的家产出了问题,你们带着祖喜去报官就是了。
杨愔听陈氏兄弟这样一说不由得更为诧异了,所以便是看向祖喜:“所以贤昆仲今日前来,是因为此人贪墨了令兄的财货吗?”
祖喜闻言急忙的便是摆手,陈谌也是连忙道:“并非如此,实则我们兄弟接到兄长去世的消息赶到邺城之后,也是方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于是祖喜便是解释了起来自己这边的版本,生于乱世之中,不管是官做多大,有多少权柄,都无法保证明天是否能踏踏实实的回家。
在这个时代你是无法感知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的,所以从陈元康出来做事之后,谨慎的陈元康就一直在给自己准备后路。
当然了,不是自己的后路,而是家人的后路,他出来打拼这么多年的产业总不能白白的便宜了别人。
因此陈元康在邺城设下的保障,就是祖喜。
他给了祖喜五十金,并且告诉祖喜,如果有人来找你索要这五十金,那么你就将这金子交给他,如果他给了你全部的金子,那么就当我酬谢你帮我保管了,日后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但是如果来的人拿着信,或是拿了金子之后并没有全部给你,那么恐怕我的家产已经全部被此人吞没了,到时候还希望你能做个见证,帮我报官,如果要回了我的家产,那么这五十金也当作报酬无偿赠送给你。
听到祖喜这样一说,杨愔整个人都是呆在当场,许久都没有反应。
直到三人面面相觑之后,陈谌上前轻声呼唤了杨愔几声,杨愔才是反应了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便是咳了咳之后,对祖喜道:“那么你们来此,意思就是陈将军的家产已经被人吞没了?”
陈谌开口道:“正是如此,我们兄弟并没有接到亡兄的遗书,就连兄长去世的消息,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母亲放心不下,才让我们兄弟进京来看望亡兄,没料到………”
陈谌叹息了一声,而身后的陈璩则是失声痛哭了起来。
杨愔也是跟着叹息了一声,随后劝慰了兄弟二人几句,随后便是看向祖喜道:“我没记错的话,长猷当时是将遗书交给了祖珽罢?”
祖喜也是应了一声道:“回杨侍中的话,正是,来我处取用五十金的,也正是祖孝征!”
却原来祖珽当初就是看着陈元康写的遗书,自然知道陈元康都跟母亲说了什么,其中特意说了一句“祖喜边有些许物,宜早索取”,祖珽自然是惦记上了这句。
当下回去之后便是将祖喜给叫来拿着陈元康的遗书跟他索要,而祖喜也果然将五十金全部取出,祖珽原本不想给祖喜的,但是想起陈元康在书中说要给祖喜三金,想了想损失也不是很大,又怕祖喜说出去,便是给了祖喜三金封口。
谁料这就是陈元康给他挖好的坑!他若是老老实实的将陈元康的家产和遗书交给陈家人,陈家人肯定是不会亏待他的,如果他见财起意,想要贪墨下来,这件事立马就会爆出来!
果然陈氏兄弟来找祖喜要钱,祖喜将祖珽已经取走的事告诉了二人,二人这样一对,如何不知道这是亡兄早有预料设下的保险?
因此三人便是直接接着陈元康剩下的余荫,来拜见如今整个邺城政权的一把手杨愔。
杨愔在心情复杂了一阵之后,当下便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贤昆仲且先不用着急,回去耐心等待就是了,事涉亡者,如此作为成何体统!令兄的财产保证一铢都不会少的奉还,而且我还必定会叫这个祖孝征付出代价!”
陈谌只想息事宁人拿回亡兄的财产,因此向杨愔表示感谢了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若是能把钱财要出来自然是就好了,至于惩罚与否,还是算了罢,我们也并不想追究了。”
“为何不追究?”
身后一直沉默的陈璩当下便是剑眉倒竖,陈谌无奈的看向弟弟:“三郎,你………”
陈璩则是直接越过兄长,对杨愔拱手道:“杨公明鉴,祖珽此人蒙我兄临终托付,不能为故友守节守信,此为背信弃义,见财货而心动,竟生妄想将友人财货尽占,此为不忠不义,如此看来,此人真乃见利忘义之小人也!朝廷竟也能容下这样的人面禽兽吗!”
陈谌急忙的便是喝止住了陈璩,随后对笑眯眯的杨愔拱手道:“杨公勿恼,三郎他年岁尚小,童言无忌,还望您见谅。”
杨愔却是笑着摆手道:“我道是觉得令弟所言言之有理,你们尽管放心就是了,祖珽此人必定会遭到惩罚的。”
杨愔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陈谌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当下便是向杨愔道谢之后起身告辞了。
而杨愔则是起身送走了三人之后,不由得长叹了一声:“真不愧是,陈长猷啊………”
死了都能摆祖珽一道!原本杨愔和高洋之前安葬陈元康的时候还感慨他英雄一世糊涂一时呢,竟将身家尽数托付给祖珽这等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