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封王
高肃笑着对高突骑道:“好是好,只是我教你多读些书你偏不肯,日后若是果然娶了这样的,只怕人家嫌弃你目不识丁,不通文化。”
高肃这段时间通过对南梁的一些了解大概的已经知道了南梁的这几个皇帝虽然出了萧衍之外个顶个的菜鸡,然而在文化上基本上都是属于大佬级别的。
这个溧阳公主萧妙淽的父亲萧纲更是其中好手,虽然高肃本人因为后世的一些帝王诗尤其是教员的诗词,有些看不上萧纲穷奢极欲的“宫体诗”,但是高肃还是不得不承认,萧纲的水平应当算是当世顶尖的了。
萧纲在担任太子期间纠结了一大批文人墨客,这一批人以及萧纲本人,是继建安文学之后新兴的一个新的诗文流派,对于此时的文学是有极大的影响的,而因为这些诗基本上都是从萧纲的东宫传出来的,因此这一派别便被称为“宫体诗”。
一般都是描写宫廷生活或是男女之事,所以比较浮靡轻艳,行文则是极尽辞藻,要多华丽有多华丽。
萧衍以及他弟弟萧绎都参与过这种诗的写作,高肃最近拜读了一两首,只能说是………入木三分。
而后世渐渐的便是也将这类诗词统称为宫体诗,所以陈叔宝的《玉树后庭花》,甚至于李煜前期的一些诗词,基本上都能归为这一类别。
并且这种文学导向将要风靡后三国很长一段时间,之前宫体诗刚刚出现之时便是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文人公开抵制,但是毕竟看名字就知道是谁写的了,再加上此时社会又是这样一個动向,所以并没掀起多大的风浪。
之后陆陆续续的也有不少人公开批评宫体诗,但是一直到唐朝,初唐四杰以及陈子昂公开批评梁文,甚至于韩愈等人掀起了古文运动之后,方才将文风彻底的扭转了过来。
而对于前世从小从一开始就接受唐宋诗词熏陶的高肃来说,萧纲的宫体诗让他读来只会觉得臭不可闻,太过奢靡且淫艳,毫无帝王气魄,简直像是常驻青楼的选手写出来的!
但是看不起归看不起,高肃还是能明白萧纲的水平的,坦白说如果没有先天诗词库的支持的话,萧纲的文学造诣高肃拍马难及。
所以连萧纲都甘拜下风的他的女儿萧妙淽可想而知在诗文方面的水平了,高突骑虽然说不上扁担掉地下不知道是个一字,基本上也属于文盲级别的,真的娶这种才女那是自己找罪受呢。
高突骑本身也就是口嗨一下,没想到高肃这也能劝学,实在是他看到字就一阵头大,所以此时听高肃又这样说,便是不免的笑着开玩笑道:“这有什么的?这不是还有你呢吗?”
高肃有些疑惑的看着高突骑,高突骑则是挤眉弄眼的对高肃轻声的道:“她萧妙淽再如何尊贵,难道我兄弟还配不上不成?你说是吧………兰陵王?”
高突骑最后的三个字是用口语对高肃无声说的,却也只是叫高肃一阵摇头轻笑,没想到他倒是惦记上了………
高肃前几日给兄长们写了信也收到了回信,高孝瑜在信里先嘱咐了高肃一番,随后暗戳戳的表示要不小四你还是回来吧,哥哥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
最后才提了一嘴其余几个兄弟的现状,高洋称帝之后第一件事肯定是鸡犬升天,所以第二天就将原本的元魏宗室们的爵位全部降等,高氏子弟全部依律封爵!
高孝瑜之前就被封为河南郡公了,所以这一次倒是省了,直接加封河南郡王,高孝珩和高孝琬兄弟虽然岁数还没到,然而高洋可能是出于种种考虑,力排众议的表示高澄的儿子一律封王,除了还没断奶的高延宗和刚出生的高绍信。
所以高孝珩被封为广宁郡王,而高孝琬则被封为河间郡王,这几个郡基本上都是富庶的大郡,高洋对高澄留下的这几个儿子的封赏甚至要比对自己的亲兄弟以及自己的亲儿子还要优待!
而高肃没有………
高突骑颇为扼腕叹息,应该晚一点出来的,不然的话怎么样也能落个富庶的大郡当封地了!
“咱们回去之后你二叔肯定要给你封王,到时候会封哪里呢………哎,四郎你喜欢哪里?”
高突骑突然问高肃,高肃当时正在读信,便是下意识的随口答了一句:“兰陵吧,听说也很富庶。”
“兰陵王………好!”
高肃被高突骑吓了一跳回过头莫名其妙的看着高突骑:“什么就好了?”
高突骑大笑道:“我还不懂你,到时候咱们兄弟一起去兰陵,大口的喝酒,兰陵美酒啊………”
高肃好笑的摇摇头,封号是兰陵只意味着封邑在兰陵,又不是代表着要去兰陵………
兰陵并不是高肃理想的发展自己势力的地盘,山东多山,兰陵距离邺城和南梁又太近,虽然也富庶,但是终究不是高肃真正想要的。
他有更合适的地方………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现在对于高肃而言眼前最重要的目标,是将萧绎手上的那些藏书弄到手,那些可是自己日后结交名士的重要道具。
高孝瑜写完之后,其余几个兄弟在后面都写了些想对高肃说的话,也有一些家长里短,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表达了一个意思:“四郎我感觉二叔对咱们还挺好的,你实在不行还是赶紧回来吧,一家人还是要整整齐齐的。”
甚至连还不会写字的高延宗也“被迫”在信上画了两个火柴人,一个是高肃一个是自己,两个人手牵着手………看的高肃心里暖烘烘的。
前世的时候高铁飞机太快,想见的人或许白天说了一句,晚上就能相见,所以高肃其实并没有多少相思和离别之情。
事实上高肃其实都忘了自己前世到底有没有亲人了,而对于他来说,高孝瑜他们就是自己仅剩的亲人了,此时看着亲人宽慰和絮叨,高肃不禁眼眶微微湿润胸口有些发堵………
还真的有些想家了。
不过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毕竟现在还不是回家的好时候,高肃也没有完成自己在江南预想的一些目标。
所以第二天高肃就振作精神的带着燕子回等人上街,燕子回等人之前探听到了一个消息,侯景要娶溧阳公主萧妙淽为妻!
这个消息对于萧妙淽来说是晴天霹雳,然而对于高肃而言,却是醍醐灌顶。
他想到了该给萧绎送什么大礼了!
“侯景最后的目的一定是篡位,我料定他现在虽然已经立了一个萧家的皇帝,但是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杀掉梁国皇帝自立。”
高肃摩挲着下巴,读了这么多史书,尤其是魏晋的时候,虽然侯景现在虽然还没有正是启动篡位程序,但是到了主弱臣强甚至是逼着主子把女儿嫁给自己的情况下,说侯景要一辈子做大梁的忠臣,狗都不信!
更何况高肃刚刚亲身经历了自己二叔篡位的时刻,所以高肃对这味道简直太熟悉了,但是这恰恰也是高肃破局的关键。
“侯景虽然已经派人去让各郡望臣服,但是估计萧家的这几个没有一个会主动投降。”
高突骑挠着脑袋道:“为什么?他们不是都已经撤兵离去了吗?”
高肃停下脚步笑着道:“撤兵是为了不救萧衍,并不是服了伱。”
高突骑恍然大悟:“哦,所以四郎你的意思是………”
高肃笑着道:“现在的萧梁内部就像是暴雨之前的江面,看似平稳,实际上内部却是暗流涌动,不管是萧家人还是侯景,都在等,等一个机会!”
“所以侯景自己也清楚他现在做的事情根本就是脱裤子放屁,根本不会有藩王屈服的。”
燕子回抱着胳膊靠着门闻言疑惑道:“那他还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就是为了羞辱一下那些藩王吧?”
高肃双眼微眯的笑道:“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
高肃看众人依旧迷惑的彼此对视,便是笑着道:“他以皇帝的名义派去使者,如果藩王们不听那就是抗旨不尊,则彼失道义,如果侯景不这样做,而是直接对萧梁的藩王发动进攻,那么就是自己失去了道义,侯景要做的,就是将藩王们置于不忠不义的地步,此消彼长,一来他侯景有了名正言顺出兵的理由,二来也可打击藩王士兵的士气,三来也可叫藩王们暂时熄了进攻侯景的心思………”
高肃似乎是知道高突骑要问,便是主动笑着解释道:“毕竟按公理来说,他们才是抗旨不尊的那一个,自然也就没资格指责侯景是逆臣了,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燕子回突然便是惊醒:“我懂了,此时对于侯景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他刚刚打下建康不久,且先不说手下的军队基本上都是些新兵,就算是内部此时也是缺钱缺粮,这些都需要时间来积攒,侯景这样做能让藩王们暂时的延缓对他的进攻,同时让自己随时都有出兵讨逆的理由,简直是一举三得!厉害!厉害!”
高肃缓缓点头:“侯景身边有高人,我听说他的首席幕僚王伟出身寒门,当初入仕的时候为人不齿,唯独阿耶看过他的文章之后便想将他招揽麾下直言他是个人才。”
高肃说着便是叹息一声道:“只可惜当时王伟便已经投了侯景的军府,做了侯景身边的主簿了,我阿耶自然也就不好讨要,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未料今日,竟成如此气候,可见阿耶所见非凡目光长远。”
燕子回和原春也是肃然起敬,这年头的寒门已经不是几百年前魏晋那时候的寒门了。
那时候的寒门读作寒门写作庶族,实际上是士族大家的分支庶子,是有田有房有奴仆还有官当。
然而经过这几百年的战乱,老百姓几乎死没了,而地还是那么多,庶族自然就逐渐的代替了老百姓的位置………
就像高欢,他本人出身渤海高氏算是高门,如果是在魏晋时期,无论如何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当当,然而最后却混到了养马的地步。
所以现在的寒门已经变成了和后世的寒门一个意思的词,也就是说王伟是和高欢一样的狠人,是从家徒四壁除了成功别无选择走到今天的男人!
这叫燕子回和原春如何能够不惊讶,他们实际上还算是吃了祖宗的便宜了,祖上都是跟过高欢的兵,不然他们也是没资格在丞相府当差的。
王伟的手笔的确惊艳,不过却也给高肃一个钻空子的机会。
现在对于萧绎来说最苦恼的莫过于这件事了,那么如果自己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呢………
高肃摩挲着下巴双眼微眯道:“我料定萧绎一定不会遵从侯景的命令,他想做皇帝,他一定不会服侯景的,所以此时的萧绎应当是拒绝了侯景的招降,甚至他绝对不肯启用萧纲的年号!”
因为用了,就等于承认了萧纲的皇帝身份,那到时候自己想做皇帝可就难了。
他传皇位能从萧衍身上传,怎么从萧纲身上传?到时候还要先弄死萧纲的几个儿子萧大款萧大器这些………麻烦!
所以对萧绎最好的处置方式,只有否认萧纲的合法地位,不认萧纲的年号,而继续沿用萧衍的年号,就是表达态度的方式!
“然而这样做最大的缺点就是,他没有一个合法的理由!因为按照正常的法理来说,萧纲的继位合情合理合法,萧绎完全不该拒绝承认,所以在这一点上,萧绎是没有道理的,那么他这样做自然就没有理由且荒谬了………”
高肃说着便是停住踱步的步伐,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轻声道:“我们去给他送一个理由!我们,给他找这个理由!”
侯景要逼娶溧阳公主,讲道理,溧阳公主要是愿意才是有鬼呢!
半截脖子都埋进土的老登长得跟个猿猴似的又矮又黑还是个跛子………就这种跟进化不完全一样的人和自己站在一起,完全不搭边!
所以高肃的计划,就是派一个女人进宫接近溧阳公主,鼓动溧阳公主主动逃离这场不应该的婚姻,然后自己带着人在宫外接应,等到公主出来了,自己立马带着溧阳公主跑路到江陵,只要过了武城,就是过了侯景的实际掌控范围。
到时候自己以汉家门阀渤海高氏子弟的身份“护送”公主前往江陵投奔王叔,叔侄二人相见痛哭流涕,感慨江山不在家国破败,公主的父亲落入异族之手饱受屈辱,被迫登上帝位为跛贼之傀儡。
而自己身世飘零跛贼见自己美貌便起歹意,意图逼婚,自己宁死不肯舍身异族贼子,方才在高郎等义士护送之下前来投奔王叔,万望王叔以汉家江山为重,起兵夺回萧氏江山………
到时候萧绎仰天落泪感慨兄长侄儿俱在敌手,受苦日久,孤心实在难安,即刻起便吊师伐罪,兵锋直指建康,救出孤兄以正汉朔巴拉巴拉………
虽然高肃对这种屁话一个字都不信,萧绎肯定也巴不得萧纲死,但是他敢肯定,只要自己把萧妙淽送到他面前,他有一万种办法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忠臣良将找到进攻建康的理由!
而这样对高肃的好处自然也是显而易见的,第一是他给萧绎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而提出的要求仅仅是能跟着萧绎学习能看他的书,萧绎不会不答应的。
而第二点就是萧绎到时候忙着揍侯景,自己有很充足的时间和空间作案………窃书。
计划既然已经制定好了那么下一步自然就是执行了,因此高肃这段时间便是亲自带着燕子回等人在路上搜寻。
建康城周围的百姓基本上都遭了兵灾,得益于侯景的掳掠政策,基本上建康城周围的百姓不是向别的势力范围逃跑,就是向着建康城的方向逃跑。
只有进了建康城才有活路,要不然就只能是离侯景越远越好。
建康城内最近很多流民,因此高肃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找到一大堆小女孩儿,然而高肃见了几个之后都是不满意,只能是给了她们些钱打发了。
这一路走过来总没找到合适的,正好临近正午,高肃便是和众人一同去酒摊上歇脚饮酒。
毕竟是在找救溧阳公主的办法,难免的便是提到了溧阳公主,虽然众人都是没见过溧阳公主,但是这段时间高突骑打探了不少关于溧阳公主萧妙淽的消息,对其可谓是颇心向往之。
高肃正好劝诫他多读读书,也是为他以后着想,毕竟这年头光会杀人的莽人没什么用,真正的武将就算是不说四书五经样样精通最起码也该读些兵书有文化才是。
而高突骑听到高肃这样说却是毫不在意的笑着道:“这不还有你呢吗?”
高肃闻言奇怪的抬起头看着高突骑眨眨眼睛好笑道:“你成亲关我什么事?”
高突骑笑着挤眉弄眼的开玩笑道:“咱们兄弟谁跟谁?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就凭高郎这长相,什么小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你替我去不就好了!”
高突骑本身就是小孩心性的口嗨,只是这番话却叫身后正悄悄偷听的萧确和使者皆是一口酒喷了出来!
高肃正自苦笑着摇头要骂他胡闹的时候,便听身后传来几声喷酒的声音,便是转头看去正好和萧确眼神相对。
萧确也不遮掩,当下便是笑着对高肃和高突骑拱拱手:“贤昆仲真是………快人快语,只是我等也不是故意偷听,还望勿怪。”
高肃便是也拱手笑道:“地方总共就这么大,我们兄弟也未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家兄也只是顽笑,或有冲撞鲁莽之处,还望见谅。”
萧确本身就对高肃有些兴趣,此时见高肃言语谈吐不凡,上下打量一番,越发觉得此人非寻常人物,因此便是摆手笑道:“一看诸位便是豪客英杰,自是不拘小节,还未请教………”
高肃笑着道:“不敢,在下渤海高氏子弟,姓高名肃,年岁尚小未有表字,这位乃是我的一位族兄。”
高突骑拱手笑道:“高荣,高突骑。”
两人这样一说,萧确便是有些犹豫了起来,毕竟自从高欢之后,渤海高氏这四个字就已经有了别的含义了………
高肃见状便是笑着道:“我们兄弟自幼失孤,于族中饱受欺凌,幸得读书识字通些道理,对昔日汉家衣冠南渡之事心向往之,只觉家族昔日未曾南渡,当真是谬之过矣,因此不肯再侍胡主,这方才南下定居。”
萧确闻言这方才是释然,家族这种东西现在的束缚性没有那么严苛了,高肃如果说是脱离家族南归也算是合情合理。
而且听这个意思,似乎对方也是两个热血青年,是心向汉门的有志少年。
因此萧确便是十分热情的邀请高肃和高突骑同坐:“方才闻贤昆仲所言,似乎是对侯景颇为不满。”
高肃闻言笑容逐渐有些诡异,随后便是撇了一眼燕子回等人,燕子回等人也是警惕了起来。
萧确自然是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当下便是急忙辩解道:“哦,看我真是高兴坏了,还未及通名。”
萧确笑着对高肃拱手道:“在下萧确,能否请贤昆仲坐下一叙?”
燕子回这方才是悄悄在高肃耳边轻声道:“永安侯萧确,萧梁宗室,当初侯景围台城的时候………”
高肃这方才是恍然,随后便是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高突骑。
萧确似乎是看出了高肃的心思,当下便是爽朗的笑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尊兄所言不差,我观阁下样貌尚且心向往之,更况乎女子!”
高突骑自然也是明白过来萧确的身份了,当下有些脸红的挠头,却是大笑着道:“正是正是!咱们也没说什么不敬的话,人家长得美,还不许我夸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