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活着，她已经死了。

    楚子航放下手中的铃兰，却有一个钥匙从里面掉了出来。

    他对这个钥匙是有印象的。

    穿越时间与空间缝隙，回忆疯狂涌出。

    它本该静静躺在那个深藏于梧桐树后破旧小楼，某个楼道转角房间门口的地毯下面。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们穿过满是树荫的小道。

    舞蹈团团长弯腰从地毯下面取出钥匙，宽松短袖下是纤细的腰肢，黑色紧身裤包裹着健康有力的大腿和浑圆的臀部。

    他本来准备移开视线的，可对方的动作却毫不避讳，令他猝不及防。

    吱呀一声，门开了。

    巨大的落地窗，简单的家具，还有一抹淡淡的芳香。

    不过那些曾经都被他遗忘了，他只记得那个房间挺凉快。

    只要打开门，穿堂风会源源不断的从房间经过。

    白色的蕾丝纱和深青色的绒帘摇晃，窗外梧桐树的树影伴着阳光落在房间一角。

    此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天空，还有些不到上学年纪的孩童在远处操场上追逐。

    他全部都记起来了。

    那些他曾经遗忘的。

    篮球队的啦啦队长。

    还有舞蹈团的团长。

    那个在水族馆欢笑或是在电影院睡着的女孩。

    他曾经遗忘过，但他又想起来。

    如同今天还未完成婚礼，就匆匆离开的…夏弥。

    他不会遗忘。

    他再也忘不掉了。

    ……

    路明非最后还是赶了过来。

    可惜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他乘着皮划艇划着桨，看见江面上一头巨龙正盘旋在豪华游艇的上方。

    豪华游艇上的武器伸出船舱，枪林弹雨倾泄。

    路明非这才哇的一声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一艘豪华游艇，而是一座被改造过的军舰！

    为了躲避子弹，他抓着皮划艇的系带跳进了水里。

    恍惚之中，他仿佛看见军舰下有一只正在潜向深水的美人鱼。

    身上流彩的细鳞熠熠生辉，哪怕是在昏暗的水底也那么夺目。

    可很快他便知道是自己看错了。

    因为军舰离得他那么远，就算真的有美人鱼，他也不可能看得见。

    后来，枪林弹雨逐渐停歇，巨龙也离开了。

    他被校长昂热亲自拉上了甲板。

    对方用带着一股浓郁翻译腔的中文接待了他，他也用同样的方式挖苦了回去。

    楚师兄把他带进了船舱，他穿着一套仿佛新郎的西装。

    “你有看到夏弥么？”

    “她离开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路明非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莫名的，有种狐死兔悲的感觉。

    或许并不莫名其妙。

    他路明非又要换上司了。

    原来他是克上司命。

    “师兄你知道这个事情吗？”

    没来由的，他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他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

    可是楚子航没有回答。

    他悲伤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路明非第一次发现原来楚师兄也不完全和看起来一样坚强。

    哪怕坚硬如海胆砗磲，也终会有别人接触不到的柔软一面。

    而能接触到楚师兄柔软的那个人——

    “刚刚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诺诺以及其他几个路明非不认识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看上去和路明非的年纪都差不多，而且脸色同样并不好看。

    不过路明非是落汤鸡，他们几个则只是衣服脏一点了而已。

    “哎呀！你来啦！”

    诺诺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喜，原本难看的表情也换成了淡淡的笑意。

    “路明……飞鱼？”

    她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毛巾，跑到路明非跟前认真擦拭了起来。

    “我听昂热校长说你的事了，你居然划着个漏气的破皮划艇来追卡拉乔洛号？你要知道这可是军舰！”

    她以温柔的手法，就像是照顾年幼弟弟的姐姐。

    路明非也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是成熟白人女性会使用的香水，夹杂着一点硝烟和石楠花的味道。

    像是刚才有哪个被吓坏的伤员趁机在她身上打了一发。

    “我来找夏弥的。”

    在诺诺面前，路明非还多少有一点放不开。

    毕竟当年受了人家恩惠，却在她邀请自己入学的时候拒绝，还拒绝的并不果断，弄得有些难看……

    “你也来参加她的婚礼？是昂热校长告诉你的吗？”

    “今天是夏弥结婚嘛！和谁？”

    路明非回头看了眼楚子航，这次确定了那是新郎装。

    “那夏弥人呢？”

    他默默攥紧了兜里的两个砝码。

    “这就是新郎的问题了，人家新娘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嫁给他，所以去寻找自己的答案了。”

    诺诺停下给路明非擦头发的右手，在空中比了个大写的S。

    “就像这样，扑通一声从甲板上跳进水里去了！”

    路明非这才想起来，刚才楚师兄已经说过了。

    楚师兄口中的离开想必才是事实，诺诺说她是去寻找自己的答案，也不过是安慰人的说法。

    像是在说，小鸟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歌唱。

    而夏弥离开之前，她没有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话，也没能听见师兄的...我愿意。

    故事或许还有来日方长。

    可惜这不是小说。

    路明非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只是跟着诺诺指尖的方向朝外面甲板看去。

    清风徐来。

    像是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

    诺顿还在赶往青铜城的路上。

    龙侍参孙早已等候在了青铜城门口。

    只是，区区的青铜城，仅仅是龙侍参孙。

    又怎么可能拦得住海拉的进攻呢？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虽有智慧却空无力量的小女孩耶梦加得。

    也不再是那个无节制索取，空有力量，智商却相当于五六岁人类小孩的芬里厄。

    她是两头龙王的结合体！

    龙类的结合总是一加一大于二，海拉的力量绝对要比耶梦加得和芬里厄加起来更高！

    智慧或许不会增加太多，但那也不再是普通龙王能够比拟的存在。

    更高纯度血统里的知识传承，会在他们之间拉开极大的差距。

    她是更高位阶的存在，她是海拉！

    诺顿不禁开始担心起康斯坦丁的安危了。

    为了避免将混血种的目光引到青铜城这边来，自恢复记忆后的这些年里他都不曾来这边找过弟弟。

    事到如今！

    “弟弟，你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