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色入户，欣然起行。

    路明非站在房间窗台上，向前迈出一步。

    如今他对[风王之瞳]的运用已经相当娴熟，可谓是登峰造极。

    他穿着厚底胶鞋，将气流拧成螺旋，置于足下。

    他乘风而来，又踏月而去。

    低头看向脚下的城市，回望曾经的种种。

    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长江夔门。

    几百公里的路程，如今也只是山一程，水一程，计时单位只用分秒。

    卡拉乔洛号仍停在岸边休整，按他们的打算是要等次日白天再启航回程。

    路明非没有多加理会，也不准备过去打个招呼。

    他取消言灵的效果，从高空自由下坠，仿佛滑翔入水捉鱼的鹰。

    他的言灵在水面释放，整个人被气团包裹着潜入水中。

    激起的细浪，很快被夜色吞没。

    “新夏弥”会去哪里呢？

    路明非观察着水流的走向，想着她会被暗潮如何裹挟。

    之前路明非也是观察过“新夏弥”的状况的，只能说意外的不好。

    按照楚子航曾经给他做过的科普，混血种血统纯度提升时总是伴随着狂躁，甚至丧失理智，同时身体素质大幅提升。

    可夏弥的情况并非如此，她每次血统纯化的时候，似乎都是某个新人格在取代她的意识改造身体，过程中怎么看都比平时更加虚弱。

    而“新夏弥”的精神力相当孱弱，哪怕气势磅礴，也只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或许卡塞尔学院的那些人并没能察觉出来，可路明非之前却是看了个真切。

    毕竟对方在他面前时也没有多加隐藏，仿佛有种天然的信任。

    他感受着水流的冲击，将身旁变浑浊的空气又散掉了些去。

    “夏弥从甲板上跳下水的时候，卡拉乔洛号似乎还在攻击那头龙侍。”

    路明非这样回忆着。

    单纯以混血种的身体，应该无法承受卡拉乔洛号上的那些武器。

    何况她离战场要更近？

    既然要躲避子弹炮火，那就需要潜入深水之中。

    路明非紧跟着也潜入了深水，底下的暗潮流向再次发生改变。

    他推测着对方可能会到达的水流层，停了下来。

    将身周的空气流动取消，路明非深憋一口气，也跟随着暗潮漂流，只伸出手臂偶尔改变方向朝岸边划动。

    待到身体本能忍不住要呼吸的时候，他便直接悬停下来，开始上岸。

    越往岸边，江水便愈发的浅。

    到了路明非能站起身将头伸出水面的时候，身后早已不见了卡拉乔洛号的踪影。

    这里离他下水的地方已经过去了几个折弯，隔着重山。

    哪怕炮火再激烈，也没法射偏到此处来。

    算是难得的好地方，他踩着江边的石头上岸。

    暗红色的岩石上长着绿色的青苔，踩起来相当滑腻。

    若是稍有不慎，应该就会滑倒，留下踪迹。

    而以“新夏弥”从水中急促游出的状态……路明非开始观察岸边的青苔有无被踩踏的印痕。

    往上游划去。

    “该死的！”

    一条蛇，两条蛇，银环，赤练，还有些路明非不太熟悉的品种，岸边怎么尽是些这种东西？

    聪明的野兽早已遁入山林，林间的鸟雀也无惊声。

    再往上，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

    红色的岩石逐渐消失，没入地底。

    岸边的大多是些已经被水流冲刷圆润的碎石。

    到了此处，也再没有青苔可以寻迹。

    路明非想了想，或许“新夏弥”在此处登陆的可能性相当大。

    不远处是河床主干道延伸出的支流，开阔的山脚附近还有许多林荫小道，甚至再往上抬头，还能见到柏油马路的围栏和公路牌。

    从此处上，岂不是天高任我行？

    路明非顿时失去了继续搜寻下去的欲望。

    做到这般，已经是仁至义尽。

    本就是寻不得的人，寻不到，那便是有缘无分。

    他从水中走出，准备再次乘风归去。

    可是，一股熟悉的气息再次传来，还相当浓厚。

    路明非从林荫小径上离开，踏入了及人高的草木铺成的青纱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

    山脚下，水流边，密密的芦苇覆盖着一个洞口，旁边水道里还沉淀着未散尽的新泥。

    熟悉的气息就从里面传出，路明非拨开芦苇大步上前，进入了洞口。

    曲径通幽，山洞中的转折分叉颇多。

    或许这本就是蛇类或者其他生物的巢穴，如今不过是被“新夏弥”占领开拓。

    跟寻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路明非往深处进入。

    到了下一个转折口，本就昏暗的洞窟彻底再看不见。

    手机拿去送修了，路明非也没带光源，平日里不抽烟的他更不会携带什么火柴打火机。

    只是那股熟悉的气息愈发浓重，想来已经到了近前。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黑暗中摸索。

    忽然，他手中传来一道滑腻的触感。

    柔软馨香，像是人类的肌肤，还有温热的感觉和轻微起伏。

    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像是见了人类的山猫。

    对方发出一道娇声，试图往后逃脱，可后方已经是岩壁，退无可退，只是在几番尝试后重新回到了路明非手中。

    路明非此刻虽然看不见，但也终于能确认眼前人就是夏弥。

    可惜……是“新夏弥”。

    “夏总莫慌，我是路明非。”

    他出言安慰，同时上手轻拍。

    想来触到的不过是夏弥的上臂，毕竟以她的体型，胸前是绝对的贫瘠，绝对不会如此丰满。

    丰满？

    “路明非？”

    “是我。”

    虽然或许早有猜测，但在听到路明非亲口承认身份后，对方这才安静下来。

    “很高兴你来找我，只是你拍我脸干什么？你是这样安慰人的？”

    怎么反倒感觉是威胁，或者调戏？

    “这是脸么？”

    这么大脸盘，底子很好啊？

    路明非抬起手又摸了摸，可越摸越惊悚！

    鼻子嘴巴全没了，只有绵软中间略微凸起。

    这是什么怪物吧？哪里是人类的脸颊？

    或者说……

    “呵呵。”

    “新夏弥”笑得花枝乱颤，那张所谓的脸颊也在颤动。

    可路明非听着声音的来源，嘴巴又长到了头顶上？

    “我胸前的招子，不也是我的脸面么？”

    她点亮了双眼的黄金瞳，昏暗的洞窟间终于有了些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