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黑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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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突如其来

    “在湖面上行驶是一种忤逆的行为,只有神灵和蜘蛛才能在水面行走,在贝加尔湖的水上行驶,就像是在偷窥天空和大地的秘密。”

    机械化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谢尔盖把翻译仪器递回给陈臣,抓起伏特加大口大口地喝着。

    陈臣看着翻译仪器上的中文,不由地笑出了声。

    好笑的点在于:

    这位年迈古板的卡车司机虔诚地觉得在冰面行驶是不好的行为,但却对自己驾驶时畅饮伏特加的行为视而不见。

    有一种虔诚的修女觉得信徒不应该谈恋爱,而该献身给上帝,但自己却已经结了婚的感觉。

    另外,伏特加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他们坐在温暖的小木屋里,借着壁炉的暖风打开了冰封的仪器,语言不通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

    卡车停留在奥尔洪岛上,这是贝尔加尔湖中部偏北的一座大型岛屿,岛上还有一个千人小镇,离湖岸最近处只有不到两公里。

    如果说贝加尔湖是西伯利亚的明珠,奥尔洪岛就是这颗明珠的心脏。

    而现在,俄联邦人和华夏人正在给这颗心脏灌酒。

    啊不,灌输热情……

    谢尔盖说他不喜欢东方人,因为华夏那片土地上弯弯绕绕的东西太多,那不是所谓的智慧,全都是小聪明。

    他接触过东方人,曾经东方人带着比当地更先进的仪器到西伯利亚开荒,斯拉夫人砍不完的树和挖不完的矿,似乎全都要拱手相让。

    东方人的矿业、养殖业和木材生意逐渐覆盖了大半个西伯利亚,这让很多斯拉夫人和蒙古人感到不满。

    土地,斯拉夫人最深沉的执念。

    陈臣聚精会神,在翻译仪器上写下想要问的问题:

    “谢尔盖先生,问一下啊,你亲身经历过西伯利亚的黑潮吗?”

    “黑潮?天啊!”谢尔盖喃喃一声。

    陈臣听不懂他的俄语,只能从他惊讶的神情稍加解读,谢尔盖的惊讶无疑是来自于黑潮。

    谢尔盖接过翻译器说:

    “是的,我曾经历过黑潮,那时是一个冬天,我记得……天空是黑色的,大地在颤抖,但不是很剧烈,最后所有人都在尖叫。”

    “当时我在北贝加尔斯克,雪下得很大,我连夜驱车赶回伊尔库茨克,但就像是世界末日的场景,天越来越红像血一样,而雪则下得越来越大,我的车陷进了雪里。”

    “我冻僵了,车灯突然熄灭,暖风停止,车窗一下子就结满了霜。”

    “我以为我要死了,但好在有人出现救了我,那是一个灾厄者,他的力量大得能撕开被西伯利亚冻住的车门。”

    “他把我带到了附近的小屋里,留下来了柴火就离开了,我很想知道他是谁,但当时嘴巴冻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现在想想,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时间过得可真快,西伯利亚的变化也挺大的,无数人被扔进了这个梦魇,长达三十年。”

    “黑潮爆发之后,西伯利亚大开发结束了,这里却变得更加……荒凉。”

    陈臣沉默片刻:

    “很悲伤的事。”

    谢尔盖听不懂东方人说的,但看见陈臣忽然举起伏特加,心下了然,两人碰碰瓶,酒液荡漾。

    酒后,然后是沉默。

    谢尔盖坐在位子上发呆,陈臣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蓝眼睛蓄须的老斯拉夫男人平静得像是风雪里的野兽。

    都是因为灾厄啊……

    陈臣轻轻呼出一口酒气。

    灾厄,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物质,是人类异变的源头。

    异变会对人体造成实质化的伤害,并对精神领域产生的不可逆的污染,作用于人身上的现实规则会被扭曲,最终引发深层次的堕落。

    堕落之后,人会无意识地死去,而怪物则会借着人的残骸诞生,没有意识、没有理性,充斥着欲望。

    那些怪物叫作迷失使徒,意为迷失在黑暗中信奉魔鬼之人。

    那是一群受到灾厄影响而诞生的怪物,肉体扭曲而畸形,具有极强的攻击欲望,受到攻击的人类个体会出现灾厄污染的风险。

    另外,每一个灾厄者最终都会堕落,且越是生命尽头就越容易沉沦,因为生命对抗欲望,而死亡不行。

    陈臣对此很是认可。

    他在《入夜之初》中看见一句印象深刻的话:

    “对于灾厄者而言,生命的进程是欲望的储存,而死亡打开了欲望之门,使人沉溺堕落的强烈情绪,最终迷失在魔鬼的怀中。”

    他没有再和谢尔盖讨论关于灾厄的事情,谢尔盖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卡车司机,受雇于维列斯那帮人。

    对他而言,维列斯是一个神秘强大的灾厄势力。

    但对于谢尔盖这样普通人来说,维列斯仅仅是一个远东城邦的外贸集团,一个有钱有权的雇主而已。

    “啪!”

    翻译仪器被放在桌上,两个语言不通的人沉默地碰着瓶,脸上多了淡淡的酒晕。

    浓雾袭来,夜幕随之降临。

    雪似乎变淡了,小屋的窗从一片白茫茫顷刻间变成了恐怖的黑暗。

    “那是什么?”

    陈臣不安,起身指着窗。

    风势更甚,清脆的啪嗒声敲打着门窗,犹如玻璃破裂,严寒在窗上散开发丝,惨白的色调嚇住了年轻的东方人。

    “没事的…下雪……而已。”

    谢尔盖看出了对方的担忧,爽朗地挥挥手,嘴里吐出的俄语断断续续,脚边堆着几个伏特加的空瓶。

    两个人喝了很多酒,但谢尔盖一直强撑着没有倒下,因为他不敢相信一个身材偏瘦的东方人能喝得下超过两瓶伏特加没有倒下。

    斯拉夫人不怕死的精神在喝酒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在与年轻人,与来自东方的人,与身形不如自己的人。

    “不对劲。”陈臣来到窗前。

    他没有搭理谢尔盖,而是警惕地盯着窗外凌乱的雪影。

    不知为何,他感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这种感觉在天地暗下来的那一刻骤然浮现。

    陈臣觉得心跳在漏拍,是惶恐!

    这是他记忆里从未有过的感觉,却又感觉如此熟悉。

    “谢尔盖,我们得关上灯了!”

    他大声往后喊,却看见那个斯拉夫老男人已经趴在了桌上,醉醺醺地喘着粗气。

    ……喝醉了!?

    陈臣顾不上那么多,猛扑向挂在墙上的油灯,迅速将其熄灭。

    还剩下壁炉,唯一的暖源。

    他犹豫了,没有壁炉的温暖,西伯利亚的寒夜绝对能冻死谢尔盖,下一秒,他在直觉的驱使下看向了木门的方向。

    “砰!”

    巨大的声响,木门应声破开,雪霰在出入口疯狂逸散,漆黑的影子几乎占据了门梁之下。

    那是人的身影!

    “跟我走!”黑影大喊一声。

    “什么人?”陈臣弓身后撤,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斧。

    “来不及解释了,大量的使徒正在朝这里袭来,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黑影暴喝一声,“快点!别忒娘的磨蹭了!”

    “使徒?”陈臣愣住。

    迷失使徒?还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