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黑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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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醒了醒了

    “孩子。”

    “醒醒,孩子。”

    黑暗中,有人轻声呼唤,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明明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谁的声音?是在叫我吗?

    “还是不要醒来了吧,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那么辽阔。”

    ……不要醒来?

    ……什么世界没那么辽阔?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这是在哪里啊喂!?

    “对不起……”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低。

    强烈的窒息感,但全身使不上力气,像是四肢都被人压住了。

    放手!放手啊!

    “放手吧,不要挣扎了,难道你还想要推翻他们吗?”

    推翻,推翻他们……

    我想要推翻……什么……什么?

    “我会回来的。”

    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有些低沉,透着一点点孤单,还有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的怒火。

    嗯……

    眼帘忽然亮起一抹光。

    柔软的光透过窗格洒在地面,他静静地躺在床上。

    灰色衣服有些褶皱,但肩角挺拔,所以他看起来还算精神。

    ……这是哪?

    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抹慌乱。

    白衣的人来回穿梭,白银器具勾勒出了手术室的模样。

    红光闪烁,绿光亮起。

    手术室变得安静,周围的人看向他,眼里多了几分陌生。

    有人鼓掌,更多人追随。

    他面无表情,也跟着鼓起掌,掌声忽然小了,人们议论纷纷。

    “走了。”

    他麻木地行走,脚链啪嗒地响。

    他的家是一间房间,里面苍白如雪,四壁柔软,床固定在令人不安的正中间,像是供人观赏的展品。

    他坐在床上,坐立不安。

    终于,他忍不住起身往门口跑去,在炽热的烈焰中推开了门,白茫茫的大地,那是纯净的火,而不是阳光。

    烈焰如炬,城市在哀嚎,焦黑的人在火中狂奔,嘶吼着倒在漫天的枪声里,天空仿佛坠落了,末日一般。

    他觉得心痛,刀割般的绞痛。

    黑暗中,巨大的龍张开了嘴,喷涌寂灭的火,灼烧罪恶的土地。

    “孩子,妈妈多希望不是你。”

    “这条路很累吧,你独自跋涉,还有多远才能走到尽头。”

    “放弃吗?”

    “钢铁的秩序已经铸成,你点燃了第一束火,他们在畏惧!”

    “孩子,该醒来了。”

    ……

    醒来!!

    他猛地睁开眼,青绿色的世界,眼前是布满裂纹的玻璃。

    机械臂轰然颓下。

    玻璃破碎。

    他向前扑倒,倒在玻璃的刀海里,皮肤被划伤,但只是一道道深浅的白痕,没有血流出。

    蓝光闪烁,微微照亮他的脸。

    他脸色苍白,惊恐未定,脑海里像是刮起了呼啸的记忆风暴,无数画面碎片似的袭来。

    难受,恶心。

    像是有什么东西搅拌他的胃壁,还有什么东西刮过他的食管!

    他干呕一声,感觉到一阵虚弱无力,好像有什么东西抽走了他支撑的力量,他重重地倒在那一滩玻璃碎片中。

    这感觉,好像是……

    结晶屏障?

    他费力地翻过身,剧痛袭来,前半身竟然被玻璃划出了一道道血痕,灾厄强化的躯体被几块玻璃渣撕碎了。

    头顶,结晶散发着蓝光。

    那些是异能结晶,激活态为蓝色,会在一定范围内形成一道净化灾厄的弧形屏障。

    在结晶拟环境中的灾厄者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压制,压制强度随灾厄者的能力波动。

    灾厄污染越是严重,对结晶净化磁场的反应就越是强烈。

    “停下,他恢复意识了。”

    研究室内,所长忽然开口,目光里映着大屏幕中间倒下的人。

    异能结晶的蓝光闪烁停息。

    所长死死盯着屏幕,挥挥手道:

    “打开闸门,通知医疗队和警卫介入,保持结晶磁场的待启动状态,一旦监控对象出现精神暴走情况,无需指令立刻启动!”

    钢铁撞声,厚重的闸门依次拉起。

    斯拉夫人都喜欢这个声音,这些本可以使用电力维持的闸门仍保留着锁链的痕迹。

    “所长,等等!”

    所长披上隔离服,兜好自己的白发,在众人似拦非拦的劝阻下骂骂咧咧地冲出了研究室,直奔实验室而去。

    有经验的研究员已经跟上,而年轻人们则面面相觑,最后手忙脚乱地穿上隔离服,只是眨眼的功夫,研究室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实验室内,赶来的医疗员认真地做着风险评判:

    “个人资料,过往体检报告。”

    “灾厄等级,未知?”

    “情绪呢?”

    “也没有写!你们这群吃经费不干事的家伙,要你们有什么用!”

    “你们要研究,研究出问题了就是我们上,灾厄污染呢?自己拉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能自己清理?”

    “还用结晶净化,那是能随便用的东西吗!这个灾厄者救不活,我们要是挨骂扣钱了,你一定把你们这帮家伙都告上军事法庭!”

    为首的医疗员骂骂咧咧。

    那暴躁的形象让其他人忍不住往他身上多看几眼,那一身深绿色的医疗服分明是正义形象,可却被一张嘴毁了。

    其他医疗员纷纷点头,仿佛刚才说话的人是他们最好的嘴替。

    “汇报污染情况!”

    “报告,没有溢出,异能结晶对实验室进行了净化。”

    “都是皮外伤吗?”

    “看上去是,他还没有失去意识,要不然我们问问他?”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众人忽然沉默了,齐刷刷地看向了倒在地上的被救治者,也是此次的结晶净化对象。

    对于灾厄者来说,被结晶净化的滋味,应该不好受吧……

    恢复力量后,这家伙会暴走吗?

    “咔嚓。”枪栓拉动,警卫面无表情地把枪口对准了地上的灾厄者。

    陈臣眨了眨眼,平复了心绪。

    “hi。”他摆摆手,看了一眼穿着隔离服的家伙,黑色的隔离面倒映着他自己的脸。

    问候结束,实验室一片寂静。

    “哦对,他是中国人!我还说他怎么突然hi一下,以为是个欧美货。”

    “哈哈哈,我也给吓了一跳。”

    “语言不通啊,怎么问?翻译呢!该死的,是哪个王八蛋在指挥,翻译都没叫过来吗?”

    “……”

    实验室一下子沸腾,七嘴八舌地说着俄语。

    陈臣一脸懵圈,耳畔全是弹舌和流利到不行的俄式断句——

    不列、不列……

    各旅行大咖的记录贴里提到过——俄联邦人说话时含M量极高。

    异能结晶的净化没有持续很久。

    他从最开始的难受恶心,到现在也恢复了七八。

    他本想直接站起来,但看见对方拿着医疗箱,觉得应该尊重一下这些医疗成员的劳动,又顺势平躺了下去。

    相比起干净整洁的房间,这里混乱不堪,冒着蒸汽的机械臂,碎了一地的玻璃,叽叽喳喳的人群。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

    但奇怪的是,这些混乱的画面却让他感到一阵心安。

    不是冰湖,不是雪地。

    也看不见那一头疯狂的怪物。

    而是一间充斥各种现代化仪器的混凝土房间。

    他不再心悸于从深邃冰湖跳跃到玻璃容器的过程,也没有因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而感到紧张。

    “滚开!”

    暴躁的话音仿佛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人的热情。

    “切里诺夫在哪?哪个头套是你?后勤部那群傻缺,不知道在隔离服背后也印个名字吗?”

    “所长,我在这里。”

    一个人站了起来,就是刚才那个话最多最密的医疗官,眼下没了嚣张气焰,低头哈腰地迎向来人。

    所长瞪了医疗官一眼,大声喝问:

    “他怎么样了?”

    “情绪有没有波动?”

    “灾厄污染有没有扩散的迹象?”

    “身体有没有被压制的后遗症?”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医疗官晕头转向,所长停顿了一下,接着顺杆子毫不客气地骂道:

    “有没有出现暴走,他流出来的血别浪费了你们这群土匪!要我去帮你们收着吗?”

    “警卫?你看着我干什么?我是灾厄者吗?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我脸上写着危险两个字吗?”

    “担架呢!你们医疗队是缺胳膊了?连个担架都抬不过来是不是?”

    “要不然我这一把老骨头给你们当苦力?或者我现在去把董事会的人请来替你们扛架子?”

    “看什么看,记录啊你!看你的本子啊!看我干嘛?我的脸上是你能写字的地方吗?”

    所长刚到现场就展现了惊人的战斗力,幸好有隔离服的存在,被骂的众人还能多点安全感。

    切里诺夫低头看了几眼,猛地拍了一个医疗员的脑袋,顺手抄走旁边年轻医疗员的检验报告单:

    “所长,这里有一份检……”

    切里诺夫话音戛然而止。

    他目光呆滞,因为手里报告上的信息基本为零,放眼一扫几乎都是空白。

    所长冷冷地盯着切里诺夫的面罩,一言不发,等待着这位首席医疗官看似自信满满的报告。

    切里诺夫在隔离服下的眼睛瞪圆如盘,心里怒把写这份报告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报告上,除了姓名ChenChen,性别男之外,其他的包括年龄、出生地在内的信息都填了缺失。

    而再下方的灾厄报告中。

    灾厄等级未知,灾厄类型未知,情绪未知,觉醒信息未知,污染属地未知,能力未知。

    ……哪个混球写的报告!

    ……哪群混球给过的审核!

    ……维列斯研究所的科研精神也是“未知”的吗?

    ……完了,维列斯要完了。

    身为医疗官的切里诺夫绝望地想着,看着面前同样的隔离服,他准备好迎接所长毫不讲理的怒火了。

    “所长?”

    一声轻喃救了他,众人回过头,那是一句中文,在场没人听得懂,包括被叫的所长。

    陈臣微微起身,面向所长。

    所长的神情在隔离服下渐渐扭曲,他满眼欣喜地看着这个华夏人,像是看见了什么人生瑰宝。

    所长惊颤地招手,全然没了先前大杀四方的霸气与豪情,像是列车酒吧上招摇的服务生:

    “醒了啊,醒了醒了!”

    “快快!快起来,翻译呢?把翻译带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