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黑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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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黑环防线

    半小时后,C区20休息室。

    伊万诺夫摘下总部研究所所长的身份牌,在陈臣惊愕的目光下抄起怀里的伏特加就往喉咙里灌。

    “来点?”伊万诺夫举瓶问。

    陈臣干笑一声,摆了摆手道:

    “不了,我……没这个习惯。”

    伊万诺夫点点头,见对方疑惑,开口解释:

    “我有点上火,偶尔喝点。”

    “好习惯,有助于血液流动。”陈臣表面附和,心里却想:

    上火不该喝凉茶吗,什么时候喝酒能祛火了?

    伊万诺夫笑了笑,轻轻放下酒瓶,递给他一份文件袋:

    “来,看看这个。”

    陈臣接下文件袋,封面是牛角人面的维列斯商标,红印内是一串俄文,感觉是“机密”的封条。

    他取出袋中的档案,果然不是俄文,档案内的信息全都是用中文表示,显然是照顾了他华夏人的身份。

    他心中一动,好奇问:

    “维列斯也有其他华夏员工或是华夏灾厄者吗?”

    伊万诺夫低头整理自己手里的档案,头也不抬地说:

    “有,还不少。”

    “研发领域各部门有大量外包,其中订单的很大比例都被派往了华夏。”

    “此外,总部网络运营部门虽然有独立网域,但外网的运营和维护都是华夏人在负责。”

    “不过啊……”

    伊万诺夫抬起头,指着陈臣手里的档案说:

    “你这份档案,是我们用AI翻译的,其中有些名词如果不懂,你就问我。”

    “好。”陈臣应道。

    他低头撕掉封条,开始翻阅起档案的第一页。

    第一页是贝加尔湖的地图。

    地理位置:东西伯利亚南部布里亚特共和国伊尔库茨克州境内,介于北纬51°29~55°46,东经103°41~109°57之间。

    湖泊面积:31500平方千里。

    湖面海拔:455米。

    蓄水量、平均水深、湖泊容积、汇水面积等等信息都被列在上面,陈臣有一种在看百度百科的感觉。

    “贝加尔湖,原来挺安静的。”

    伊万诺夫的声音幽幽传来,翻译耳机准确译出了他的语境。

    ……安静吗?

    陈臣在心中反问,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夜的画面,巨大的怪物盘踞中心,四面八方都是哀吼的小怪物。

    伊万诺夫目光微沉,感慨道:

    “那里曾是我们国家的精神圣地,人们的空虚和罪孽都能在贝加尔湖旁的林地里得到弥补。”

    “陈,你知道黑潮爆发之前,贝加尔湖和世界是一种怎样的联系吗?”

    陈臣不解,但看着老毛子有些伤感又期待的神情,还是顺着话问道:

    “联系……我不太清楚,这是我第一次来你们这边,所以贝加尔湖和世界是一种什么样的联系呢?”

    伊万诺夫眼里透着一抹神往,仿佛一个望着天空的神算师对着野蛮生长的大地发出感慨:

    “人与地球,是文明与野蛮的完美结合,追求理想的未来主义者回过头,会看见林中生活的复古派。”

    “对于城市而言,寒冷、寂静和孤独远比黄金更加珍贵,在人口过剩、气候变暖和战火纷飞的地球上,贝加尔湖及其森畔将是世外桃源。”

    “贝加尔湖和世界,或者说和养育你的土地——华夏,两者之间就像是未来与过去的邻里关系。”

    “贝加尔湖三千里以南就是生机勃勃的华夏,那里的十四亿人消耗了大量的资源。”

    “在缺水、缺木柴、缺住所的未来里,他们将会住在世界上最大的淡水库和广袤的森林旁边,就像是骨瘦如柴的人看着邻居家绿意盎然的花园,这是一种奢侈。”

    “贝加尔湖和世界的联系,更像是永恒的生命望着通向天空的钢铁森林,它必须盛装打扮,以避免自己失去存在的意义,沦为一片工业废土。”

    说着说着,伊万诺夫神色变得轻松起来,开始追忆道:

    “很多年前,出于偶然,我曾在贝加尔湖畔的林中度过了一周。那里的护林员接待了我,他长相粗犷又爱酗酒,但人真的不错。”

    “我们早上在湖上钻洞垂钓,中午收集野果子,下午在小木屋里烤鱼烧肉,还能喝上纯正的野酒,晚上他呼呼大睡,我就在呼噜声底下读海明威的书。”

    “那是木屋里唯一的书,本来是被压在桌脚下的,最后我离开时偷偷带走了。哎……每次提到贝加尔湖,我就忍不住想到这些往事。”

    “可惜,灾厄摧毁了一切,贝加尔湖的天空和湖面再也不能相连。现在的贝加尔湖暖春时泛着油黑色的光,而天空失去暴雪掩盖之后,就会露出暗红色的灾厄。”

    陈臣认真地听,一言不发。

    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海天齐色的蔚蓝景象”,紧接着是“暗红色的天空和浑浊的湖水的交界”。

    最后,才是小木屋。

    他想起了谢尔盖,那个卡车司机,那一夜他们就在小木屋里听着雪,吃着烤肉,喝着伏特加。

    大自然的喧嚣远比城市无人的夜更耐人寻味。

    前者是孤独,而后者是死寂。

    伊万诺夫停顿了片刻,轻松的神色稍稍收敛,学者作派的正经严肃跃于言表,慢条斯理地说:

    “入夜81年,西伯利亚冻土层涌现灾厄,一号黑潮爆发,三天内笼罩住整个西伯利亚,天空降下黑色的雪。”

    “入夜82年,俄联邦政府确认了黑潮的诞生,并将其命名为初潮。同年,俄联邦宣布远东十二个联邦主体进入战争状态,东部军区五个集团军在黑潮外围建立‘森林防线’,遏制了迷失使徒外扩的趋势。”

    “入夜85年,贝加尔湖监测到巨量灾厄波动,远东城邦为了查明黑潮爆发的原因,发起了一次军事行动,由军方和民间灾厄势力组成一支联合部队,深入贝加尔湖以及附近四座沦陷的城市,但行动最终以12支精锐中队全员阵亡而告终。”

    “入夜93年,‘西伯利亚之森’灾厄波动趋于稳定,军方、灾厄势力、地方资本陆续开始进入黑环范围,探索黑潮和联系幸存者组织,俄联邦逐步恢复了乌兰乌德、伊尔库茨克、贝加尔斯克和图尔卡等城市的管辖权。”

    “入夜102年二号黑潮爆发之后,西伯利亚的黑潮正式更名为一号黑潮,黑潮代号不变,仍为‘西伯利亚之森’。”

    年迈古苍的话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档案的翻页声,俄文表述要比中文更加复杂。

    “唰。”

    伊万诺夫翻到了档案的第二页,而陈臣还在第一页停留,关于黑潮的介绍来到了新篇章。

    陈臣微眯着眼,目光落在某一段的加粗标题上,标题写着“黑环防线”四个字。

    黑环与防线,深深牵引着他的内心,仿佛来源于某种莫名的悸动,又或是某种联系。

    他感觉到莫名的熟悉。

    那个感觉,就像是落魄的骑士走在城堡外的集市中,扎堆在人群里遥遥望着高耸的城墙。

    神往、迷茫,还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