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干木柴发出炸裂的声响，火花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金痕。

    阵阵油脂燃烧的香气挥发在空气里，黎笙拿着一条烤好的山鸡腿，抢走了秦秀娘手上的生鸡肉。

    “不要吃生的。”

    熟肉落手，秦秀娘目光却始终放在生肉上，血的味道虽然不如主人的香甜，那也是馋人的紧。

    “还看？”

    “不看了。奴奴爱吃熟的。”

    秦秀娘吞咽了下口水，慢条斯理的撕扯着鸡腿，看着黎笙在吃另外一条熟鸡腿，笑眯眯的不再想生食了。

    “我们明天先下山，你身上的衣服坏了，必须换一身。”黎笙抬头望去，月照当空，距离赌猎的时间实则还有几日，但是他不能拖着秦秀娘在山野林间一直这么下去。

    “奴奴不会受伤，不穿衣服，没事。”

    金刚奴皮肤坚韧刀枪不破，倒是真不会再被树枝草叶割伤。

    可秦秀娘身上的破烂布条已经成了一缕一缕的挂在身上，身材窈窕，细腰长腿晃动之间，比不穿衣服还要显得诱人，这样下去就算黎笙再坐怀不乱，也难免心思不定。

    可黎笙一想到她已成了活死人，就有些烦躁。

    都怪他。

    但又不能怪他。

    不把她炼成金刚奴，她就真的腐化在潭底，成了鱼虾口粮。

    明明是上个副本刚刚见过的人，他还曾陪她放了河灯，在那河边坐了一晚上，就这样任由她腐烂在潭底，他做不到。

    “主人不开心？”

    “叫我阿笙。以后有外人在场更不要叫我主人，知道吗？”

    “好的主人。”

    “……”

    “你的记忆还有多少？”

    “不太记得了。只记得爹娘都死了，村子也烧了。我也死了一次。主人好，主人把我复活了。”

    “这事以后也不要告诉别人，知道吗？”

    巫蛊术传承石碑的事太过炸裂，瞧着神龙国皇帝宁可杀掉一半大臣也要激活的样子就知道，他不能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好。”秦秀娘笑着应声，歪着头道：“主人，你衣角沾了火星！”

    黎笙正蹲坐在篝火旁，秦秀娘忽然起身，伸出软嫩的手掌来拍他衣服下摆，这一下有点用力，拍的深了些，黎笙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见秦秀娘赤足踩在鹅卵石上，一滑，整个人歪在了他身上，惊呼一声就伸手去揽着他脖子，坐在了他怀里。

    “……秀娘！”黎笙又痛哼一声，持着她的腰，将人提起来，往腿外侧抱了开来。

    “对不起主人，秀娘力气掌握不好。”怀里的小活尸垂着头，湿漉漉的大眼睛有些无辜，苍白的面色在篝火映衬下一闪一闪的划出半面阴影。

    想起金刚奴巨力，黎笙只得忍了，还好刚才她没用力。

    “没事。早点吃，吃完就休息吧。”

    “好，主人休息就好，秀娘不用睡，秀娘守夜。”

    在这上面黎笙也没有强求，谁让她现在不是人。

    背对着篝火，勉强窝在河边睡了一夜。

    睡意朦胧之中，他感觉到一具有些阴凉的身体挤在他怀里，脖颈间也有些湿润，但睡得过沉没有太在意。

    等天明醒了，他才发现自己手环在秦秀娘腰间，把她的身体都盖在身前，明明金刚奴皮肤刀枪不破，但秦秀娘的皮肤却柔软腻滑，只比正常人的体温低了一点。

    他连忙松开手，一低头，秦秀娘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眼神瞄过他的脖子，又伏在胸膛听他的心跳，灿烂的笑：“奴晚上觉得有些凉，主人给奴挡风呢。”

    小活尸会觉得夜风凉？骗人的吧？

    “……我带你先回山寨。”

    黎笙把外套脱下来，勉强给秦秀娘裹住，只留了两条大长腿在外面，干脆横着抱起来，运起轻功，向着来时方向狂奔而去。

    他不能再把秦秀娘放在身边，总觉得她一直在对自己的脖子觊觎着，似乎像是想咬破颈子喝个够。哪怕他能掌控这只小活尸，却也总觉得和她在一起时候怪怪的。

    好像这只小活尸的脑袋里，装了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

    有了蛊毒内力的加持，黎笙的梯云纵更加迅速，持续的时间也增加了一半。他几乎是起跃之间，就已经踩在了大树上，左右腾挪，奔着山寨而去。

    在太阳升至正中，山坡减缓，黎笙落了下来，把秦秀娘放在身侧，自己坐在大树下盘坐调息。

    秦秀娘跪坐在他身边，一双眼睛还是执拗的盯着他看，寸步不离，甚至想继续贴上来。

    可还没等他调息完毕，忽然听见不远处树丛晃动，在林子里走出个人来。

    “岐笙，你竟然还在这里偷懒？”

    抬头望去，不是岐鸣是谁。

    真是好笑，他运用轻功往山寨跑回来这么久，才遇上岐鸣。

    岐鸣靠这两条腿也没跑多远。

    前身到底是多窝囊，才被这样的人瞧不起。

    “你不也是空空如也？”

    “谁说的，我已经猎到了一头雄鹿！不过藏在林间，等着遇上猎虎队运回去罢了。”岐鸣说着，晃了晃腰间的一根鹿角，正是在那猎物上掰下来的，挂在腰间，洋洋得意。

    “嗯，那你不错，继续吧。我先下山了，回来再猎。”

    调息结束，黎笙又拉扯了一下秦秀娘身上的衣服，试图盖住更多皮肤，卷起来抱着要走。

    “等等！她是谁？”

    黎笙侧着身挡在他们之间：“无意间救的山民。让开！”

    “你不要忘了，还在和我赌猎！连只兔子都没有猎到，竟然还敢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等我下山，怕是得唤你一声蛮弟了。”岐鸣的目光在刚才一闪而过的白皙足尖定格，却见黎笙将人遮住，顿时升了些许妒忌。

    怎么他就能那么好运气，打个猎也能捡了个女人回去。

    黎笙感觉怀里的小活尸忽然皮肤变得阴凉下来，一双眼睛再次睁开变成了金色的竖瞳，在他身体遮蔽的阴暗面磨起了牙齿。

    他紧了紧在秦秀娘腿窝的手臂，把人抬了抬，低头在她耳畔细语：“不要轻举妄动。记得，你得当自己是个人，知道吗？”

    小活尸依旧没有放松下来，身上肌肉紧绷，符文甚至开始有些隐现，抓着黎笙胸襟的指甲也有黑色隐现。

    但看向黎笙面庞似要发怒，顿时撤了周身寒意，又化作一个软软糯糯的小人儿，缩在黎笙怀里当包子。

    只一双眼睛还有着野兽般的阴冷，金色竖瞳眨了好几次也没有消失，最终只能闭上眼。

    “呵，跳梁小丑。”

    黎笙再也不看岐鸣，只想尽快把秦秀娘藏起来，给她弄身衣服裹着，一个闪身，就把岐鸣落在后头，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岐鸣望着他背影，忽地一愣。

    以前岐笙的速度，有这么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