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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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里鲞再难控制自己的表情,他咆哮着把剑砸到了地上。“我说过的,不可伤他性命,为什么!”

    木谣不答话,他一直是颓然的坐在那里,汪御权一下子接收到了太多的信息,也愣在了原地,只是,本能的,死死的抓着里鲞的胳膊,即便他扔了下剑。

    “郎君,有些话,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也是不得不说了。”木谣突然站起身吓了汪御权一跳,他很认真,很严肃,从没有见过他这般严肃。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感受,所有的情绪如同被磐石堵住一般,进不去也出不来,他胸口憋闷的很疼,嘴里也有苦涩的感觉。“郎君究竟想做什么,又到底有几分真心。”

    里鲞疯狂的嘶吼。“是我在问你,你要做什么!”

    “我去北疆之时,曾问过郎君,郎君可愿意执子入局,做棋手,想必郎君一定还记得。我今日便是想问问,郎君到底想要做怎样的棋手?”木谣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里鲞。

    里鲞第一时间没有回答。

    “郎君犹豫了。”木谣苦笑了一下。”我该是知道的,郎君想做的,只是想要向太后,向先帝,向圣人证明自己。我与郎君不同,我要扬名立万。”他仿佛突然有了气力一般,铿锵有力的说着。

    “扬名立万,和你弑杀亲长又有什么关系。你说这般好听,你口中的扬名立万和自证又有什么分别。”

    “那郎君去找齐国公,不也仅仅是为了报复吗!”

    现场一时间安静如水。

    “郎君。”木谣的声音又突然充满了疲态。”不妨先冷静下来。”

    “好好好,我冷静,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里鲞气笑了,他踢出一把椅子,坐下,汪御权贴着他站着,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打安抚。

    “郎君可还有其他后手?”木谣并没有坐下,他走到了二人的对面,背对着夫妻二人。

    里鲞依旧是沉默。

    “郎君总是这样,你总想着,每一步棋都可以一举多得,可并非所有的事情,都会尽在郎君的掌握之中。”

    “聒噪如此,还没未回答我的问题,莫要挑战我的耐心。”

    “郎君,那墙不是护你的,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我为郎君把墙砸倒了。郎君也有一座翻不过大山,郎君又要如何面对?”木谣回过头来,看了看地上的剑,又看了看里鲞,他知道对方不会回答,他也没有等待。

    “郎君,摒弃那些侥幸之心吧,他若不死,倘若未来真到了刀兵相向之时,我等真的有把握可以胜过他吗?大伯厉害之处是他头脑中的经验,战术,只要他不死,这墙就不会塌。”

    里鲞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心乱如麻。汪御权感受到了里鲞的变化,伸出手去牵起他的手,传来的是冰凉的触感。

    “郎君,你如今只是在迁怒与我罢了,成大事之路,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魏家也要完了,郎君会为了魏家与我大动肝火吗?”

    里鲞低着头,谁也不看,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诡辩。”

    木谣也不反驳,他从内心觉得自己是对的,说完这些,他也无力的坐下再不言语。

    里鲞没有理他,只是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他有些踉跄,汪御权一路上搀扶着他。

    “疯了,都疯了。”里鲞喃喃自语。

    汪御权也觉得自己疯了,她看着眼前狼狈的里二郎,竟是一种心痛的感觉。

    她拉住里鲞把他拥入怀中,里鲞也抬起手回应了她,他搂住了她的腰,抱得很紧,好一阵子,才放开,他双手握着她的双肩,又拂过她的嘴唇和脸颊,她看着他,感受他指尖与掌心传来的冰凉,他眼中噙着泪花,她也跟着掉下眼泪。

    “是我害死了他。”他哽咽着,挤出一句。

    汪御权不停的摇头。

    ”倒是真不曾想到,权儿对我还有如此真心。”他哭着笑了。

    她把他揽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头。

    木谣在二人走后,也被抽离了气力,他本就一夜未眠,他一晚上都在回忆,他的紧张,恐惧到现如今的悲痛,他蜷缩在地板上,表情扭曲,涕泪纵横。他捶着自己的胸口,念叨着。”这便是代价,这便是代价,这便是代价……”

    天牢内,没有被大刑伺候是对魏平爵位最后的尊重,魏平一直在喊冤,此事甚大,惊动了整个朝野,里鲋得知穆守年的死讯也是大为震惊,就连太后都动了怒气。

    魏平的故事讲的详细,是从他见了老穆就交待上了,按照他的说法,他本是由木谣引荐的,一开始见了面,穆老还提及了他的父亲魏准,魏平自己顺着套了套近乎,那木谣就一直在旁边听着,也不言语,还自顾自的弄了壶酒喝。

    二人交谈的还算愉快,就在他复述完商会主事们的改革策略以后,木谣就突然暴起将穆老将军杀害了,他目睹了全程。

    但是因为三人站的很近,都浑身是血,周围的人又被木谣刻意调离,等有人闻声而来之时,便已经分不清楚现场状况了,只能看到魏平和木谣二人正在搏斗。

    而魏平是有点儿基底在身的,反而是局势更加利好与他,木谣见人进来便大喊是魏平刺杀了穆将军,就这样,被控制住的魏平被扔进了大牢,木谣却被放走了。

    刑部尚书如今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圣人有御札,要最快速度弄清事情原委,他亲自出马审问魏平,这魏平就是一口咬定是木谣杀的人,现场又是毫无证据,那杀人的刀,这永兴城中,莫说百人,能打的出来的,少说千人,从何查起。

    酒肆楼下,还曾聚集着不少魏家的伙计,说是听闻商会管事在此议事,他们是来等消息的。

    他想去问问木谣,又想到木谣定是会咬死是魏平所为,况且如今谁人不知,那木谣是懿亲王府的人,那穆老将军又是懿亲王的授业之师,他可不想去触这霉头。

    可那魏平也有县公在身,在狩曲贵族圈中人脉深广,若是轻易治罪,怕是会得罪了这些贵族势力。

    魏家如今也是无比悲凉,魏母等了整整一夜,都不见魏平回来,后半夜便听说了,魏平被压入了天牢,这可吓坏了老夫人,她换了一身最好的行头,对来魏府的官兵厉声喝止,魏家也是县公之爵,她也是诰命夫人,魏府岂能是随便谁都可以查封,魏平又岂是说抓就抓的。

    可惜,她的话语没有挡住官兵的脚步,她本身都准备以死相搏,却是被匆匆赶来的陆淮救下了,是陆安得知了消息就第一时间求来了他的老父亲。

    魏宁看到陆安父子二人大为感动,陆安也将他们母子二人先带到了自己的府上。

    魏宁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大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他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酒肆楼下的伙计,便是听了他从木谣口中得知的消息,才汇聚在那里,他一时间没了底气,更怀疑是否是自己多此一举才害出这一档子事。

    他恳求陆安帮他打听消息,可是陆安却苦笑着告诉他,把他们带回府上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了,但他也大方便的表示,想住多久都可以,全当自己家,衣食起居自不必说,也都会为他安排妥当。

    魏宁已然心中满是感激,他不敢再多奢求,但他也知道,寄人篱下非长久之事。

    他又想到了汪甫,陆安也很仗义的陪着他一起去找了汪甫,汪甫也听闻了这件事,很是担心他的安危,听到魏宁来了,他激动的跑出来相迎。

    魏宁感动兄弟们对他的不离不弃,忍不住掉下了眼泪,他请求汪甫为他引荐,再去见见里鲞和木谣,了解一下事情灵魂,看看还有没有转机,汪甫则是一脸无奈得告诉他,里鲞府上大门紧闭,盖不见客,说是听闻了恩师的死讯,他心痛难耐,无法见客。

    魏宁又想着,是否可以去见见他大哥,也没有人能帮的了他,他迷茫了,他知道该做什么,他坐立难安。他在房间中踱步,突然想到了一个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