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汪仪把小侍女文毓送回到姐姐身边,向姐姐抱怨。
小侍女文毓并不非没见过血,只是木谣突然的疯狂,让她感到害怕。
汪御权淡定的看着两个人,比起他们两人,她对木谣算是早有见识。她这两天心情有些不好,但她掩饰得很完美,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来处理,她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惹得她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远在千里之外,已经整顿了好了自己的大军,他之前收到了木谣的来信,而如今,胤王和懿王妃遇刺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他手持着腰间的佩剑站在点将台上,面对着六万将士。
他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我朝念及黎庶兴亡,与南朝休战已然十七载,那南朝镇北大将军,便是曾经被我们大军威名吓破了胆,弃了幽州遁逃的赵鹏飞之后,此人名唤赵俭,而今两朝休战之际,他竟派人谋害我朝亲王,王妃,此举是对我大新的挑衅,是对我大军的蔑视,是可忍孰不可忍,将士们,可愿随我一战,让天下再看看我大新雄风?“
他成功激起了军士们的激情,群众高声齐喝,战意盎然。南北朝之间虽然十几年间没有战事,可内部,或是对外,战争从没有彻底停止,这些战士们,也都非出临战阵,此刻,众人凝聚在里鲞的号召下。
“此战,我等必将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战!”里鲞从掉入寒潭之后,就再少持剑,此刻寒芒出鞘,直指长空。
众人振臂高呼,就连魏宁都被这个气氛感染了,一时间也觉得热血翻涌。他想起了辞别永兴时,汪四娘就说过,很快天下就会风云变化,他轻笑一声,感叹她一语成谶。不过这些与他而已经,已经无关了,他很快就可以去南方,然后马革裹尸,与兄长和母亲相会,想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些微笑。
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蒯鹤的大儿子,蒯越,他和魏宁一样,也是第一次上战场,同样作为“关系户”,他们不需要从兵卒开始做起,而是营长,蒯家三代都在军中,昔年蒯鹤的父亲便就跟着鲜邕,他就在父亲手下做营长,现在鲜邕老了,穆守年不在了,主将便成了他,现在他的儿子就在他手下做营长。蒯越看到了身边的魏宁,用肘顶了顶他。“诶,魏二,想什么呢。”
魏宁抬头看了看他。“来平州之前,一位故人曾与我说,不日便会有战,真说中了。”
“还有如此神人。”他瞪大了眼睛,魏宁能从他的眼眶中看到泪花,想来是刚刚振臂高呼之时,热泪盈眶了。“若能回去,不知可否与我引荐?”
“你为何从军?”魏宁突然问道。
“为何?”蒯越愣了一下。“我阿翁,我阿爷都在军中效力,我便也在,我不如我家二郎脑子好,他如今可以是进了国子监,之后要考功名的。”他提到了自己弟弟,笑着说道。
魏宁想到了自己的哥哥,突然沉默不语,他有些难过,微笑的看着蒯越。
“你这又是怎得?”
“想到我大哥了。”
“你家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他说着表情有几分尴尬。“你又为何当兵。”他马上转移了话题。
“我只求马革裹尸,战死疆场。”
他看了看魏宁,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点将结束后,老鲜登上了城楼,与州府诸官一道给他们送行,他看着里鲞骑马走在最前边,一点点消失在远方。原来送人出征,是这种感觉,他暗自心想。
【永兴城太极宫】
里鲋也很快听到了消息,于敏也在里鲞出证之后,马上通传了回来,到了他手中,不过也就晚了几日而已。
此时书房内,关于此事,他也在开小朝会,如今尚书令一职空悬,实际做工的,就是二位副手,宇文泰和元亮。
“二位相公,对于此事,有何想法?”
“赵俭此人虽然唯利是图,生性暴戾,却是胆小怕事之徒,按说并无胆识谋划此举。”宇文泰捋着胡子分析道。
“哦?”他的分析引起了里鲋的兴趣。
“圣人,此次袭击胤王的蟊贼名唤江僧尧,是那赵俭的义子,本就是个水贼出身,也不是哪里来的胆量,带了百余贼众,提前设伏,暗害我朝亲王,此举委实诡异,他一水贼如何得知我朝人员动向,此间之事,过于蹊跷。”
“我也想过,几年前,二郎曾说与我,隙追成军,他便要南下兆庭,如今正是时日,未免太过巧合。”里鲋也跟着分析起来。
“若真是如此圣人断不可姑息。”宇文泰蹙眉。
里鲋叹了口气,无奈一笑。“宇文相公,我该如何处理此事?”
“这…臣不敢妄言圣裁。”
“该你说的时候,你又不说了。”
“臣以为,此事疑点颇多,兹事体大,定要先查明真相,切不可让任何人轻举妄动。”他加重了任何人这三个字。
“相公说晚了。”里鲋又是一声苦笑。“二郎已经发兵。“
“万万不可啊。圣人定要将他拦下。”
“宇文相公,倘若懿王还未有动作,我便赞同你的想法,如今,我已为不可阻拦。”一直在一旁听着不言语的元亮突然发话了。
“元相公又有何看法?”
“圣人。懿王已然发兵,檄文也已布告天下,若是我等将其拦下,可当真是灭了自己威风。更何况,宇文相公。“他说话间,又转向宇文泰拜了一下。“圣人如今又是以何名义何拦下懿王?”
“以何名义,元相公此话真是好笑,圣人为君,懿王为臣,他岂可违抗圣令?”
“宇文相公,懿王,胤王皆是圣人手足至亲,此番懿王妃和胤王遇袭,若是圣人阻拦,天下人又当如何看待圣人?”
此言一出,里鲋和宇文泰的脸色都变了。里鲋之前就与宇文泰言明,先兄后君,此言点中了里鲋的软肋。
“圣人,元相公,懿王这是要再起战事啊,天下休养不足二十年,便又要再起战火,生灵涂炭。”宇文泰苦口婆心。
“宇文相公所言不无道理。”元亮开始打起了圆场。“我倒是,有一计策,或许有效。”
“有话直说。”
“禀圣人,如今若是想要阻拦,怕是徒劳无功,可若是圣人遣人配合,委命大将军坐镇,限制补给,懈怠战事,时间一久,将士疲敝,断无可能再大举进攻,如此便可使其回退卫州。”
“若是战败了…”里鲋皱起了眉头。
“臣斗胆。”元亮打断了他。“此战绝不可败,若是败了,必然助长南朝气焰,白氏势大,原是对我朝有些忌惮,若是懿王败了,怕是白氏会趁机发难也未可知。所以,此战必须要胜,却要艰难得胜,便是需要一名可纵览全局,运筹帷幄的智将。”
“相公可有人选?”
“这…各位国公年事已高,怕是有心无力,这…“元亮犯了难。
里鲋倒也没有责怪他,开始顺着他的思路想着各路将军的后继之人们。
“圣人,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宇文泰开了口。
“相公请说。”
“柳驰。”元亮听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谁?”里鲋一脸困惑。
“此人乃是齐国公旧部,昔年因故罢黜,此人素有总揽大局之贤,在平秦州天水之时,曾立下大功,若是擢用他,想来能够胜任。”
“因何故而罢黜?”里鲋回忆着有关平州的事情,他当时太过年少,只是有所耳闻,素未听闻柳驰一人。
元亮和宇文泰都面露一丝尴尬之色,似乎不是很愿意提及,两人对视一眼后,还是由宇文泰开了口。“柳驰少年将军,年轻气盛,平州一战后,颇为自傲,与上官冲撞,殴打了对方,方才免了官。”
里鲋听完点了点头,他也不想再翻旧账,只是继续问道。“此人,当真堪用?”
“断不会圣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