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光能自助浮车开到这个城市一家八星级酒家前停了下来。才下车，就发现门前的大坪里有人围成一堆。

    有人不住地叹息着：“太可惜了，眼看着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跳下来就这么散成了一滩！”

    “她是见这么多的人在下面看着，不跳对不住观众呀！”

    “如今人都成了什么了，活得真累，竟要为别人想看而跳楼呀！”

    我说着，正要挤身去看个究竟。火狐狸在后一把拉了我道：

    “别看了，跳下来的不是人，只是一条钻地虫！本就是泥土的身躯，散在地下便是回归大地。”

    她百年的修炼就是专门在学习辨别种类，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及鼻孔里闻到的是什么，那是八九不离十了。我只得默默地跟了她离开了现场。临上楼我还回头看了看那一堆人，远处有救护车“完了完了”地开来了。

    “这时候来有屁用，刚才不知道从多少层楼上跳下来的，反正那人如同一只蛋砸在花岗岩地面上，早散成一滩血水肉泥了！”我嘀咕道。

    “散倒倒倒……没有，全身震震震……成了一一一团稀糟是真的，但不不不会散的，有有有……有皮裹着。说话要要要有……逻逻逻辑！要要要不是我我我挡了她一下，她的脑脑脑……袋只怕真要散了。”

    一旁有人含混不清地说话，我回头看去，原来是立在大楼台阶前的一棵树。

    我知道，它本是一位人类，先前大约是这宾馆的门卫什么的，天天站立在骄阳下曝晒不能动弹，慢慢地竟在脚底下面长了根。后来，他单位的头儿干脆为他浇了植物同化水，从此他真成了一棵树！此时，它结巴着正用那枝丫间一条缝在说话。

    我们上得楼来，在九楼选了一间雅致的包厢坐定。等待上菜的当儿，火狐拉住一位服务小姐问道：

    “刚才坠楼的那人，是你们这酒楼的吗？”

    小姐迟疑了半天才低答道：“是呀，多可惜的一位好姐妹，说没就这样没了！”

    “她与你好朋友？”

    “是我老乡呀，同一个村的。”

    我问道：“到这里来工作好好的，她为什么要死呢？”

    她近前低声道：“你们不要出去乱说，她原本不是人类，是一只……一只……”

    她抬头向四周看了看，接道：“她的父亲是一个真正的原生人，但她的母亲只是一只米猪，就是专门钻地打洞的那种。大前天，她家一个亲戚打来电话，说她的爸爸被人抓走了。她妈妈当时外出，回来后听说老公被抓去，连忙赶去探望，她质问那些看守们她丈夫到底犯了什么罪？可是做梦也没想到，当她母亲见到父亲时，发现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不知道他在被抓去后受到过怎样的残酷折磨，最后还被灌下了什么魔水，成了傻子。为此，她的母亲当时就气得昏了过去。第二天，她的母亲又去探监，看守的人对她还算客气，放她进来，可那儿的一些刚被关进来的人，对她十分恼火，将一切怨恨发泄在她身上，说一切的一切全是你这该死的非人的错，将她的母亲打得死去活来。她母亲回来就一命乌呼了！”

    我说：“所以，她便自己也走了这条道？”

    那女孩说：“是的，她们一家好可怜啊。”

    我们沉默下来，弄不明白的是那些人为什么要抓去她父亲呢？他犯了什么罪？哦，他们说一切都是那该死的非人的错，难道是他不该娶一个非人为妻？

    虽说还从未没听说过娶非人为妻就算犯错，但我觉得这事绝对与非人妻子有关，忍不住低声叹道：“在这种时代，没有人籍的非人，命运好苦哇！”

    这顿饭吃得倒胃口极了！我一直没有多少话说，只机械地应酬着火狐狸雏燕一般不停地呢喃，她说的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一滩血水……

    “喝呀！”火狐喊道，一边伸过杯子来：“瞧这人，值得这样嘛！一点小事就让你吓成这样？没见过。”

    “这是小事吗？三条人命呀！”我机械地端起酒杯与她碰，没喝又放下了。

    她见了说：“其实，你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吧？”

    我说：“当然！目前情势已然十分明了，如果我的猜测不错，所有的非人们都将面临不测！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不想到自己？”

    “是呀，你这人本就不是什么东西哈！”

    “你……”我瞪着她那好看的脸，见她一脸的顽皮。真拿她没办法，人家一本正经，她却在拿我开心。

    我极其认真接道：“我与你不同的，既没有人籍，又没有人的外貌，人家瞧不起我！”

    她见我一脸的苦相，不再取笑，沉默了一会道：“那你到底担心什么？”

    “担心非人们要被清洗了。”

    “如今不是大同社会么？一切生物全都平等了，好好的担心什么？”

    “我……”

    她接道：“你也太敏感了，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大同这么久了，有谁为难过你没有，没有呀？何必杞人无事忧天倾。喝酒！”

    “……”我无言地伸过杯子去和她碰了碰，仍然没喝，又放下了。

    她又道：“你呀！我知道，不就是那飞协参加不了吗？我告诉你……”她将嘴唇凑到我的耳畔，“那飞协的最高领导人，也就是当今最高统治者生物联统之王，他自己就不是人类。”

    “怎么，他也是非人？”我大为吃惊！以前从未听说过。

    火狐说：“世界这么大，你没听说过的事多哩。再说，宫廷秘密一般人哪里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