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七彩祥云
你带给我的都是美好的记忆,让我感受到人世间最真诚温暖无私奋不顾身的友谊。我从你那里第一次看到听到学到许多从未有过的东西,尤其是那张伴随一生的七彩祥云卡片。
周末放学我和紫雨一起走路回家,我特意走慢,她的腿只要正常换步,便看不出什么缺陷。她终于说服她爸爸不来接她,她说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不听他的话,脸上露出几分窃喜。
“他的普通话说得真标准,为什么回到家乡不说方言呢。”
“我妈妈是汉阴人,听不懂芮城话,爸爸总觉得他是从外面回来的,就应该说纯正的普通话。”
“什么外面里面,说方言就低人一等吗,住大房子就能证明有钱吗,血统出身,成人的心思真复杂。”
“都是因为我的腿,影响了工作,他是不得已不顺心才回来。”紫雨摇头又叹气。每次说到这个话题,她总是一副难过的表情。我像大人哄小孩一样给她吃颗糖,让她心情好起来。
路边一个乞讨的老人,缩手缩脚蜷坐在地上,空碗里放着几个硬币。紫雨要给他放一块钱,我拉住她说那都是骗人的把戏,她不肯听要我也照做。我翻出口袋只剩下两块,一块钱买车票,一块钱买烤红薯。为了成全她的善心,我只好牺牲了。经过烤红薯的车子,我馋得直想流口水。她从书包里拿出纸和卡片,画了一幅彩色的云朵给我。
“什么意思,画饼充饥吗。”
“七彩云,代表幸福和好运,美好的愿望都会实现。当人难过的时候,如果有什么安慰他,也许痛苦就会减少一点。有一次我把卡片送给一个淋雨卖鸡蛋的奶奶,她瞬间笑了。”
后面不时有自行车相互追赶呼啸而过。
“真羡慕他们,是不是感觉像风一样。”
“下次我带你骑,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我怕。”
“和我在一起,以后不许说这个字。”
第二个周末,我把一辆黑色飞鸽自行车推到紫雨面前,她脸忽然变得苍白,犹豫着慢慢抓住后坐挪了上去。车是大富借来的,可他只能跟我们后面一路小跑,看他喘吁吁的样子,我故意骑得飞快,两旁的大树一闪而过,身体里像灌入一阵凉风令人沉醉。
“楠,慢点。”
“你不是喜欢自由若风吗,你看我们的衣服在迎风飞舞,头发丝也飘起来,如果是春天更好了,幸运的花瓣会飞到脸上,多么惬意。”
“人真能找到自由吗?”
“当然,自由就是什么事自己说了算。比如前面那辆车,我一定要超过他!”
我加快速度往前冲,前面的人偏偏不让,眼看要追上,忽一下他又超过去了。两个回合之后,手闸突然不管用,我大声叫喊,旁边伸过两只手用力拖住车头,车总算停住,我和紫雨一起摔到地上。
“哥们,载女朋友还敢赛车?”一个戏谑的声音从高处飘下。
“什么哥们女朋友,她是我朋友!”
“你是女生?没看出来!那你够猛的!”
“你们没事吧。”一个轻柔老成的声音。
“没事。”我不耐烦地把他们打发走。等我缓过劲从地上爬起,才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跨上车离开。是他,是那个背影,挺拔的肩膀,细长的腿。是他刚才帮了我,那个轻柔的声音是他,我的蓝衬衣。我怔在那里,看他在人流中变远变小。
紫雨的呻吟声把我从沉迷中唤醒,好在衣服穿得厚,她只是手上蹭破皮。地上躺着一只摔坏的车铃,我们的书包被甩出去几米远。来来往往的人好奇地看着惨烈的场景,我和紫雨捂住脸远远坐在路边等大富收拾残局。
“其实我的腿是七岁受的伤,妈妈骑车接我放学回家,被一辆小货车刮倒了,做了两次手术,就变成这个样子。”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不能走。”我顾不得腿上的伤,吓得直跳起来,在她全身上下看了好几遍,我今天闯了大祸。
“不用担心。后来妈妈再不敢骑车,我只坐爸爸的车,他每次都骑得很慢,像走路一样。我要谢谢你今天又帮我实现了一个愿望,飞—车—。”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相信我?万一真受伤怎么办?”
“我不想再做瓷娃娃,你不是说过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怕,你是我的太阳花。”
“那我要把你当什么,紫罗兰,紫罗兰姑娘。”
“你怎么知道这个,我妈妈最喜欢种紫罗兰,她也这样叫我。”
我比平常多走了一个小时,送她到家门口,再绕路坐车回家。我们分开时,她恋恋不舍朝我挥手,我从书包里掏出她送我的卡片,举过头顶,“我是驾七彩祥云的英雄,以后谁要敢欺负你,我揍扁他!”我突然对她大喊,路过的人纷纷奇怪地看我这个坏孩子。
我把卡片贴在床头,姐姐笑我又玩什么幼稚的把戏。我第一次勇敢不屑地说你不懂,她以为我嘲笑她没考上高中没文化,用枕头在我身上一顿打。人总是喜欢用自己的价值体系评价别人,总是习惯以己度人,因为理解别人总是太难也太麻烦。
但我们不同,我们在一起不需要刻意的掩饰,不用特别的矫正,我们就这样特征鲜明心无隔阂相融在一起。我欣赏你赞美你保护你,从不介意你僵直的腿和我走在一起是不是协调。你圣母一般无私地待我信任我,从不嫌恶我性别模糊的外表粗俗鲁莽的样子。我们之间的情感没有功利没有杂质,不吝付出,不求回报。
你为何会因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