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习武多年，中气十足的一嗓子震得灾民不再上前，月光照在他手上的大刀上，威风凛凛。

    周令梅心里一紧，觉得呼吸不畅。来望日之前，张天阳就告诉过周令梅，不可暴露真实身份，太子妃不可是新科状元的妹妹，周令梅早就在采买粮食路上死在土匪手中。

    “雪绒，你要有心里准备，望日沿路一根杂草都没有，树没有皮，能吃的都吃了，许多人为了求生开始吃观音土，饿急了就开始吃人。殿下给你安排的人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乱世的时候，女人就是一个物品。”

    “兄长，雪绒不懂，为何不逃难，为何朝廷不派兵支援。”

    “或许不只是望日出事了，皇上不至于看着自己的子民饿死。逃难更不好逃了，拖家带口在路上还容易把孩子的命搭进去。”

    周令梅不再望着月亮，她总觉得今晚的月亮阴森冰冷。

    她上前与无星等人在院中劈柴生火，柴火也不多了，大多数都被吃了，这柴还是拆的门窗。

    “太子妃，他们这些天应该就是靠这些柴火度日的。”

    “就是啊，朝廷没有赈灾粮吗。”

    “你们少说几句，赈灾粮快到了，现在我们代表着太子，一定要谨言慎行。”

    “是，太子妃。”

    说罢，周令梅就去县衙门口等着无恙几人，她心里还是发毛。

    忽然她听到了一些嗬嗬声，借着月色，周令梅看到一个个扭曲的身影朝她走来。

    “女人...”

    “我先看到的...”

    “分你一个胳膊...”

    周令梅意识到不妙，后退几步关上县衙的门，将门关好，快步走到院中。

    “无星，把门关好，再去通知无恙，一路上注意安全，他们冲我来了。”

    “是！”

    不等无恙出去，外面的声音就朝着远处去了。

    “吾乃太子侍卫，这批粮食是太子亲自采买给大家的，大家别慌，别乱。”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粮食都是假的，来一个走一个，我们进去，那个女的能吃，那个女的能吃...”

    “对...那个女的能吃...那个女的。”

    “誓死保护太子妃！”

    有一个人冒出吃人的想法，就有无数人有这样的想法。

    吃了那么久的木头，土，死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活人，还是女人，都奔着活人去了。

    朝粮食走的人又扭头朝县衙走去。

    “开门！”

    “开门啊！”

    无恙带的人手足够把眼前的人都解决掉，可他们也是无辜百姓，只是饿急眼了。

    “无恙，不要废话，往前冲。”

    听到无星的话，无恙心里五味杂陈，他无法对百姓下手，又必须完成任务，只能掉头找后门。

    无星几人把令梅包围起来，他们是见过风浪的，见过这样的场景，知道女人小孩在这个城中意味着什么。

    无恙高估了人的求生欲，从周令梅进城的那一刻开始，其实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

    他们将县衙包围的水泄不通，无恙不忍对百姓下手，只能让手下手拉手筑起人墙，将他们隔离在人墙外。

    “无星！开门！”

    张天阳告诉过元孝，第一次送粮食不要送太多，差不多能让大家吃一顿就好了，第二天接着送。

    当时周令梅不懂，现在她懂了。

    一个人用刀隔开了袋子，白花花的大米撒在地上，所有人一拥而上撕扯着护卫。

    人的求生欲在这一刻被放大，所有人都爆发出极大的力气。

    有的人将衣服脱下来接大米，有的人抓一把米就往嘴里塞。

    无恙顾不得前去阻止，只是指挥着弟兄们赶紧把剩下的粮食搬回来。

    “无恙快！”

    “帮忙！”

    “别伤着他们！”

    周令梅已经把水烧开等着熬粥，她不敢向前，不敢看那些瘦骨嶙峋的百姓，像活死人。

    只一眼，她就鼻头发酸，不知道经历了多艰难的事情才活到现在。

    “太子妃！您怎么还干活呢！”

    “没事，我习惯了，水烧开了，把米洗一下就下锅吧。”

    “今年雨水多，作物都淹死了，不过好在不是干旱，还有水，还算幸运。”

    “无星，你这话说的，。”

    无星自知说错了话，嚷嚷着要去找些柴火。

    “这柴都是湿的。”

    “就这，我们还是卸了个门才得到的不湿的木头。”

    周令梅听着这些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觉得头疼难忍。可是在这种环境和情况下，如果没人说话，她会害怕。

    大门和墙外传来挠门的声音，嗬嗬声还在持续，无恙他们打嘴仗还能遮掩一下。

    “无恙，你明日一早就敲锣，说太子在城里施粥，所有人凭照身贴来领粥。”

    “是，太子妃。”

    周令梅借着火光，打开张天阳写的宝典，走的仓促，太多话来不及说，只能写下来快马加鞭派人送过来。

    “吾妹雪绒，见字如面。”

    周令梅看到这几个字，以为张天阳转性了，接着往下看才发现原来张天阳还是贱嗖嗖的样子。

    “给他们盛饭的时候，记得不能盛的太热，也不能盛的太多，要循序渐进的喂饭。饿到极致，人看到饭一定会两眼放光，狼吞虎咽，说不定都不用嚼。还有啊，城中现在没有秩序，秩序就是无恙手中的大刀，千万要小心谨慎，注意安全。望日从前的城主开仓放粮，不仅粮仓被抢，家中女眷也被掳走，至今生死未卜。”

    周令梅可算知道为什么这么大的望日城一位官员都没有了，能跑的都跑了。来了的看到易子而食的场景，看到自家孩子差点被抢走，顶着被砍头的压力也要辞官，保护家人。

    “无星，我们今晚抓紧把粥熬出来，明日我在此地施粥，你带着一队人马去附近县里，无悔，你带一对人马去城外。”

    “是！”

    “来领饭的人，登记在册，这城中趁火打劫的人，我们也要清算了。”

    ...

    元孝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想周令梅是否还安全。在梦里与周令梅成亲的时候，听到集合的声音。

    不只是元孝，是全城人都听到了。

    张天阳猛的坐起来。

    “开战了。”

    “快，张天阳，赵牛！快走。”

    “少爷！少爷！太危险了！”

    “陈叔，你带着老钱，带着春姐小桃，把金银细软收拾好，准备走。”

    “阳公公，老奴求您，一定要护太子殿下周全。”

    “什么时候了，别跪了别说这个，带着他们快走！”

    这场战事来的突然，元孝心里发毛，他害怕是因为自己杀了瓦达尔引起他们的报复。

    全城的百姓都从睡梦中醒来，拖家带口准备出城，许多人在孩童时期经历过打仗，知道那惨状，知道这声音意味着什么。

    城门口带着大家逃命的是左护军，他知道该逃到哪里，知道该怎么在逃亡的路上活下来。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只怕这一天真正到来。

    元孝看着所有人往城外跑的时候，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张天阳骑上马和元孝一起去军营。

    一路上，元孝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张天阳劝过自己，可自己不听。

    “别想了，密报上说了，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吃的了，自己的百姓饿死了一大半。固城风调雨顺，粮食充足，他们进犯是迟早的事。打仗，能解决他们内部的矛盾。”

    果不其然，两人到军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整装待发。

    “将军，什么情况。”

    “哼，他们藏着捂着，现在暴露出来自己的百姓快饿死完了，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打我们，至少固城现在能让他们吃好点。”

    张天阳不解，那一个月前还烹羊宰牛的。

    “走吧，会会他们。”

    “你，你也去啊。”

    “没办法，这次进犯的突然，还好我们每天都在准备。瓦德保今日一定会来的。”

    张天阳看着李世召和付声起身也准备去战场，也想跟着去。自己的钱袋子可不能在战场上出事。

    “你去干甚?”

    “李将军，你别不相信，论实战，哎～我确实不敢称第一，论排兵布阵，我敢说，我～”

    元孝承认，张天阳给他的孙子兵法确实高深，但没有实操过...

    “孤做主了，带张天阳去。把他放军营，他也会偷偷跑过去。”

    李世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太子和将军的身份摆在那里，尤其是元孝刚杀了瓦达尔，杀了自己多年的宿敌。

    张天阳换上盔甲，拿起长枪，他紧紧跟在李世召身后，这个时候，他只相信李世召能保护自己。

    从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的战场，今日也亲身经历了，脑补自己是一代枭雄曹操

    看见瓦德保的那一刻，真的想退缩了。

    “怎么这么大一块。”

    李世召来是对的，瓦德保几乎倾尽全部兵力，只为了拿下固城。

    瓦德保赤裸上身，张天阳看到瓦德保胸口的刺青，总算是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殿下，拿好我给你的孙子兵法，随机应变，有人在等你。”

    说完转身离开，毫不犹豫。

    “赵牛！跟我走！”

    赵牛不明所以，看到元孝点点头，也就跟着张天阳回了城内。

    “阳哥，怎么回事！”

    “先走。”

    元孝又给队伍里的人使了眼色，几人悄悄后退，紧跟在张天阳身后回了固城。

    营中还有大军，白副将今日留在军中，不能把所有骨干都派去一线，要等待随时前去支援。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刚才嚷嚷着要去打仗吗。”

    “你最近...看见王爷了吗。”

    “他?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你再给我调点兵马。”

    张天阳带着赵牛在城中搜捕元建。

    “你有把握吗，元建的行踪一直都在我们的掌控下，他没有机会通敌。”

    “老白，你们也没空把他酒楼里所有的女子都掌控了吧。”

    张天阳不等老白反应，带着赵牛和一队人马就冲进酒楼。

    姑娘们不像城中百姓连夜收拾金银细软逃命，而是收拾的整齐，好像在等什么人。

    “姑娘们不收拾收拾逃命，怎么穿的这么好看，等瓦德保临幸吗。”

    “哟，这位小公子，您这话可不能乱说。”

    “就是，我们只是幸得王爷庇佑。”

    “不用像平头老百姓那样逃命。”

    张天阳派人把酒楼包围了，他相信，元建不会离开自己的大本营。

    张天阳随手拉过一个姑娘，扯开她的衣服，漏出胸口的花瓣。

    “啊！”

    “我们卖艺不卖身！你太羞辱人了！”

    “来人，拿下！”

    听了张天阳的话，身后的士兵上前将姑娘们抓住跪在地上。

    张天阳上前撕开她们的衣服，胸口都有花瓣。

    “这些花瓣组成瓦德保胸口前的刺青，说吧，元建在哪。”

    姑娘们一个个咬紧牙关默不作声。

    “白副将，这些人...”

    “通敌！杀无赦！”

    “消息传回都城了吧。”

    “快马加鞭！飞鸽传书！能用的方法都用了！”

    “既然你们不说，那就让白副将手里的刀替你们说吧。”

    张天阳退至赵牛身边小声询问。

    “密道点上火了?”

    “点上了。”

    只见白副将抓起一女子的头发，就抹了脖子。

    快到张天阳只看到了血喷洒出来，那女子就在地上没了气息。

    张天阳没有制止老白，毕竟站在老白的角度，这些人通敌卖国，害死了他无数家人。

    “啊！”

    “啊！”

    “你这是动私刑！王爷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白副将，擦擦手，杀个汉奸把手脏了可不好。”

    “无凭无据！就认定我们通敌！我们要上都城告御状！”

    “可以，皇城司中折磨人的方法可多了。姑娘们，我是宫里出来的，你们细皮嫩肉的，落我手里，没有好下场。”

    白副将没说话，只是又拉了一个小厮，刀架在脖子上，逼他说出元建的下落。

    “小的不知道啊，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芫姑娘，王爷不会不告诉你，他去哪里了吧。”

    老白不想再废话了。

    “告诉你们，不说，我就挨个杀，杀到你们说为止。”

    “白副将！应该将他们千刀万剐！”

    “就是！白副将！从前觉得她们沦落风尘可怜，现在只想用她们祭奠我的家人！”

    张天阳把老白拉到一边。

    “别激动啊你，别杀完了，元建真的不出来了。”

    “你知道元建心中的女子是谁吗。”

    “知道啊，芫姑娘。”

    “不，芫姑娘只是与那人长得像。”

    “谁啊。”

    “殿下的母妃，陛下的宸妃。”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