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79开始的文艺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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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老师病重

    10月31日,南锣鼓巷。

    门口的槐树下,站着韩跃民、苏雅、方燕等人,方红左右张望,依然不见弟弟的身影。

    “哥怎么还没回来啊?”

    方燕无聊地翻着《大闹天宫》的连环画。

    方红摇头失笑道:“这个岩子,自己说要去电影院看《庐山恋》,结果好不容易把大家伙凑到一块,他自个却不见了。”

    相比于她们,韩跃民更加紧张不安。

    接下来马上要看的《庐山恋》,可是史无前例的爱情题材电影,还贡献了银幕第一吻。

    简直是,平地起惊雷!

    从首映那一刻起,就牵动了无数青年男女的心。

    《庐山恋》已经成了年轻情侣必看的电影,如果没有看过,就根本算不上搞对象。

    马上就要跟方红看这么一部电影,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韩跃民不禁心潮澎湃。

    “岩子,你快回来啊。”

    “没有你,今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当他翘首以盼的时候,胡同里回荡起王大妈洪亮的声音:“方言家,接电话了!”

    “来了!来了!”

    方红急匆匆地跑了过去。

    这年头,胡同里打电话用的都是传呼公共电话,每三四个胡同,设一个公交电话站。

    方红一接电话,就听出来电的是方言:

    “今晚有事来不了?”

    “要不要紧啊,晚上还回不回来吃饭?”

    “………”

    “行,我知道了,我会跟妈说的,你也记得晚上早点回来。”

    “姐,那就先这样,我挂了啊。”

    挂断电话,方言转身,走回到病房。

    本来下午登门,找沈雁氷说一说调职去《十月》的事情,没想到撞上了这么一出——

    沈雁氷发了低烧,在床上昏迷不醒。

    方言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喊上沈霜,送到了燕京医院,就见沈雁氷现在躺在病床上,隆起的鼻孔里插着一根细细的氧气管,左手手上也正在输液。

    比起刚送来时候的昏迷,已经清醒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护士取走管子,院长下了医嘱,这段时间,住院静养,谢绝见客。

    方言连连点头,把他们送出门。

    “过来坐吧。”

    沈雁氷指了指椅子:“还是老毛病,肺气肿,经常气喘,缺氧,吸会儿氧就好了。”

    方言拿起暖水瓶,按照医生的意思,默默给他泡人参片。

    “沈霜和晓曼他们人呢?”沈雁氷问。

    “迈蘅还在家里,沈哥他们要回去一趟,等安顿好了,就马上回来。”

    方言把杯子摆在床头柜,坐了下来。

    沈霜和陈晓曼年纪也不小,都是五十多岁的人,既要照顾老人,又要照顾小孩,精力有限,身体也吃不消。

    所以跟沈霜商量,轮流照顾,白天由他这个弟子代劳,夜深了再让家人来陪。

    “这太辛苦伱了。”

    “老师,千万别这么说,弟子服其劳,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那也不行,不能耽误了你的工作。”

    “不耽误,一点儿也不耽误。”

    方言如实相告,已经跟编辑部汇报了情况,周雁茹二话不说就把假给批了。

    至于什么时候去《十月》编辑部串门,等沈雁氷恢复了以后再说。

    “把你调去《十月》这件事,王朦、苏予他们都找我问过意见。”

    沈雁氷语气平静。

    “您也觉得我该去《十月》?”

    方言听到这话,才意识到老师也是同意把自己从《燕京文学》调到《十月》。

    理由也很干脆,不仅仅是因为《十月》这本期刊承载的意义,更是相比于《燕京文学》,《十月》虽然是刚刚成立的刊物,但不管是体量,还是规模,都是不亚于《收获》、《当代》的大型文学期刊,《燕京文学》只是燕京文联管辖的杂志,完全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哪怕是扛起反思文学的大旗,《燕京文学》的上限,也仅仅是《十月》的下限。

    “并不是说你继续留在《燕京文学》,就进不了步。”

    沈雁氷缓缓说,“而是你如果能从一开始就参与到一本期刊的创立,再到发展壮大,可以跟着一起成长,从中积累各方面的经验和能力,到时候调你去主持任何一家杂志,你也就能独当一面。”

    “老师,我明白了。”

    方言能感受到磨练的用意。

    沈雁氷满意地点了下头,然后让他拿来纸笔,扶自己起来,准备写信。

    “老师,您还在输液呢。”

    方言道:“要不您口述,我记下来?”

    “也好。”

    沈雁氷感觉全身无力,也只好同意。

    第一封信,是写给作协的。

    “亲爱的同志们,为了繁荣长篇的创作,我将我的稿费25万元捐献给作协,作为设立一个长篇文艺奖金的基金,以奖励每年最优秀的长篇……”

    我自知病将不起,我衷心地祝愿我国社会zhuyi文学事业繁荣昌盛。”

    方言心里沉了下来,脸色铁青地写完。

    至于第二封信,无论如何,沈冰雁都要自己写,即便右手已经颤颤巍巍,不听指挥。

    究竟写了什么内容,不得而知。

    只知道他在这封信的末尾,写的是“沈雁氷”三个字,而给作协的信上,签的是“茅|盾”两字。

    沈雁氷严肃地叮嘱道:“这两封信好好收起来,待会儿沈霜、晓曼来了,你转交给他们,要告诉他们,一定要在我死后才可以上报,不要在我生前交出来。”

    “好的,老师。”

    方言郑重地点了下头。

    “一定要在我死后递交啊!”

    沈雁氷似乎不放心,又强调了一遍:“反正我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那时两桩心愿如能完成,将是我一生的荣耀。”

    方言不知道另一桩心愿是什么,但茅盾文学奖这件事,无论如何,他都要尽份力。

    签完这两个名字之后,沈雁氷笑着说:“这也是我最后,也是最有意义的签名了。”

    “老师,您千万别这么说。”

    方言把人参片泡水和药低递了过去。

    “生老病死,皆是定数。”

    沈雁氷露出豁达的笑容,“不过你放心,就算要死,也要等到你的《大秦之裂变》在《人民文学》上发表,等到我把自己的回忆录写完,要不然,我可就死不瞑目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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