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79开始的文艺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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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我只是病了,不是死了

    《大秦之裂变》引发的争议和轰动,远远超乎了方言的预料,从苏雅那里得来的消息。

    单单在燕京大学里,各大院系、各大专业的学生,紧紧围绕着《大秦之裂变》,展开一轮又一轮的辩论和讨论,本来就热闹的未名湖畔,这下子,更加热闹,更加喧哗。

    “秦律严苛酷历,弱民强国,秦国徭役繁重,思想控制,这些都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但是前几年出土的《睡虎地秦墓竹简》来看,秦法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惨无人道,还是有人性化的一面,比如《秦律·司空》就规定,有罪被判处罚款的人,或欠官府债务无力偿还的,以徭役抵债的,每劳动一天折八钱,如果需要由官府提供食物的,每劳动一天抵六钱。”

    “………”

    听到一群人在讨论商君书和秦法,白若雪一猜就能猜到是法律系的学生。

    《大秦之裂变》不仅仅论改革精神,论国际形势,也通过商鞅跟慎到和申不害的争论,讨论“法治”,恰恰去年年初,刚好提出“yi法治guo”的理念,就这么巧合地撞上了。

    “司马迁在《史记》里说,‘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这样的一个残忍没有恩德、靠变法取悦秦孝公的人,怎么能给他平反呢!”

    “没错,而且更不该给暴秦暴政平反!”

    “可是以当时秦国面对的局势,不改革,不变法,不图强,就灭亡,除了商鞅之法,还有其他救国图强的办法吗?”

    “‘王道’、‘无为’,方言已经在里写的明明白白,这些都不能让秦国强大!”

    “………”

    看着引经据典的一帮人,白若雪立刻就能断定这是历史系的学生。

    而中文系这边,除了商鞅变法、暴秦平反等话题,还有对《大秦之裂变》作为历史文学的严谨性,作为改革文学的先锋性,以及思想性、文学性、艺术性,来了个全方面的讨论。

    “大家静一静!都静一静!”

    骆一鹤和苏雅站在人群中间,把报纸摊开,“今天的《文艺报》上有重要的评论!”

    “是不是又是对《大秦之裂变》的批评?”

    “还是对方老师的批评?”

    “肯定是,这些天,我没少在《文艺报》、《华夏青年报》这些报纸上看到批评,就从来没见到一篇写《大秦之裂变》的好话。”

    “………”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骆一鹤大喊了一声,“巧了,这就是第一篇!而且是沈雁氷先生亲自对《大秦之裂变》做出的好评!”

    “什么?!”

    顷刻间,一片哗然。

    文林大宗师竟然对方言给出了好评!

    “大家不要急,我现在就来念一念。”

    望着苏雅清清嗓子,白若雪静静听着。

    “这不是一部史学读本,而是历史文学。”

    “《大秦之裂变》更接近于古典时代的史学著作,像希罗多德的《历史》一类的‘史书’……”

    “《历史》和《资治通鉴》的写作,都不仅仅是追求历史的真实,更是为了传达现世的政治训诫,在那里,历史和虚构总是难以分辨地交织在一起,探究真实的意图才更重要。”

    “这种真实意图,都有着强烈的现实依照,《大秦之裂变》也是一样,那就是从商鞅变法中看改革,从秦国崛起中看发展,从战国争霸中,看如今的全球态势!”

    这篇评论一出,立刻在燕园爆发大地震。

    毕竟,这可是正面评论。

    而且是沈雁氷给出的正面评论!

    学生们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想成立一个访问团登门拜访方言。

    甚至连中文系、历史系等专业的老师也卷入其中,把《大秦之裂变》的关注推上一个新高度。

    校园尚且如此,社会各界就更激烈,文学界、史学界,甚至理论界,对《大秦之裂变》,或支持,或反对,或称赞,或批评。

    如果这时候有微博、抖音、快手,方言至少在热搜榜上挂上一周,而且天天都是头条。

    然而此时,本人正在医院。

    “有没有想到发表以后会是这么个情况?”

    沈雁氷翻了翻报纸,不管是文艺主流报刊,还是综合报纸的文艺副刊,密密麻麻地全是对方言、对《大秦之裂变》的点评。

    当然,也有针对他的文学评论。

    形势焦灼,整个文坛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确实比想象中的要汹涌了一点。”

    方言点了下头。

    “怕吗?后悔吗?”沈雁氷问。

    方言摇了摇头,下次还敢这么干。

    沈雁氷脸上写着满意,“当年《子夜》被列入禁书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是越被禁,越有争议,我和《子夜》就越有名。”

    接着笑道:“事后,我用了一句话总结。”

    方言静静听着,就听到“文坛的论争就好像拳击手打沙包,把一个沙包打开去,得到的是拳术的进展,同样的,文坛在荆棘遍布,枭狐窥伺的路上挣扎,才是真正的往深处发展。”

    (ps:真有这么一句话)

    “巴尔扎克说,‘走出荆棘,前面就是铺满鲜花的康庄大道’,我把这句话送给你。”

    沈雁氷郑重其事道。

    “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

    方言笑道:“既然选择了诗与远方,就只能风雨兼程,只不过这一次目标更大,要变成‘文学与远方’了。”

    “哈哈,没错,文学与远方!”

    沈雁氷投去赞赏的目光。

    岔开《大秦之裂变》的话题,师徒二人闲聊起来,聊到《潜伏》的发表,聊到《暗战》、《牧马人》今年发行单行本的计划……

    屋子的气氛,渐渐地轻松起来。

    “我估计很快就能出院了,再给我半年的时间,应该可以把回忆录写完。”

    沈雁氷靠在枕头上半躺着。

    方言握了握他枯槁般的手,“老师,到时候我陪沈哥接您出院,然后再出发去陕北。”

    “好。”

    沈霜满口答应下来,把方言送了出去。

    “你把纸笔拿过来。”

    沈雁氷脸色微微一沉。

    “爸爸,您要写什么?”

    沈霜主动地要替他代写。

    “你记一下,我要再写一篇评论。”

    沈雁氷点了下头。

    “是关于岩子那篇的评论吗?”

    沈霜不由一惊。

    “文学就是个坛,不免会有纷争。”

    沈雁氷准备给《大秦之裂变》的下部再写个评论:“他啊现在还太小,上不了场,我这个做老师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么被动,我只是病了,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