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朱允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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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是朱允熥第一次见到此身的亲生父亲。

    对于这个在历史上受到无数人惋惜的史上最稳皇太子,朱允熥有好奇,也有忐忑。

    好奇于此人是如何能在那个喜怒无常的暴君朱元璋面前得到长期的宠爱,也忐忑于自己这个换了芯子的人是否会被身父给识别出来。

    史书与小说一样,都是人写成的,或多或少都会带有作者的主观臆想。

    朱标为何突然暴亡,朱允熥为何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都是历史上的那些人绝口不谈的隐秘。

    此时此刻,朱允熥来到了这个时代,即将亲眼见证这些历史,或者说见证这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歪曲的历史。

    为了避免露出破绽,朱允熥在见到朱标走进宫门的身影后,就一直低头,不敢抬头直视身父。

    朱允熥跟随大流,学着跟前朱允炆的举动,跪地拱手,恭敬的迎接朱标回宫。

    其实这时的人很少一见面就跪人,只是皇太子出京数月方才回京,所以春和宫众人才行此跪拜大礼,以示对皇太子的尊敬。

    在众口一词的迎接声后,朱标气定神闲地抬起双手,做出虚扶的姿势,中气十足地说道:“诸位免礼,平身。”

    “谢殿下(父亲)。”

    在又一次的众口一词之后,春和宫众人恭恭敬敬的从地上起身。

    皇太子妃吕氏越众而出,走到朱标面前,眼中含泪,半是欣喜半是幽怨地说道:“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您回家了,咱们也都有了主心骨了。”

    “这数月辛苦你了。”

    朱标脸带微笑,略显亲切地说道。

    “允炆他们,个个都乖巧孝顺,臣妾没什么辛苦的。

    就是殿下在外奔波数月,操劳国事,才是辛苦。”

    这一对夫妻,相互寒暄几句之后,就开始往殿内走去。

    而春和宫的内侍女婢们也都识趣的回到了各自的岗位,至于诸位皇孙们,自然是默默的跟在父母的身后。

    皇太子朱标不好女色,宫中妃嫔并不多,而且除了吕氏外,无一生下子女。

    所以这些女人们,在与皇太子久违的打了个照面之后,也都非常识趣的没有打扰皇太子一家人团聚。

    朱标在殿内,属于自己的主位上坐下,又下意识地微调了一下屁股落座的地方,随后将目光扫视殿内站成两列的子女。

    无论皇室,还是民间,一家之主只要有点见识,都会非常注重子女的教育。

    朱标虽然政务繁忙,无暇亲手教导,但他也时刻关心着子女的学习情况。

    “你们可还记得,你们在离京之前答应过我的话?”

    果不其然,他刚一回宫坐好,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就开始考察起来。

    “殿下,喝茶。”

    一旁的吕氏闻言,立刻接过内侍刚刚端上来的茶水,走到皇太子身旁,脸带笑意地说道。

    吕氏可不像一些慈母,一见丈夫要考察子女学业,就想插手阻拦,生怕累着孩子。

    她是恨不得自己的丈夫能多放些心思在子女上,特别是希望丈夫能多关注她的长子朱允炆。

    东宫之人皆知,皇太子膝下较为年长的两子中,次子朱允炆心向儒学,深受授课之师喜爱。

    皇太子每次检查子女学业,也都是朱允炆出彩的时刻。

    “嗯。”

    朱标接过茶盏,却并没有喝,而是随手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

    皇太子长女朱云嬿见了,便从袖口中掏出早早准备好的香囊捧在手中,上前一步,恭敬的说道:“爹爹,女儿这几月向嬷嬷学习女工,绣了一个香囊,献给爹爹。”

    “好,绣的很好,爹爹很喜欢。”

    朱标那张一向宠辱不惊的脸庞变得很是欣喜,他在接过香囊后,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很是爱不释手。

    最后,他干脆将腰间原本系着的香囊摘下,立刻将长女送他的香囊挂了上去。

    这喜爱与珍视之情,自是不用多说。

    “嬿儿的绣工是越来越好了。”

    吕氏看着丈夫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绣的香囊摘下,换上长女的香囊,脸上也充满了笑意,夸赞道。

    “娘,女儿也为娘绣了一副手帕,献给娘。”

    朱云嬿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双手捧着。

    “咦,我也有么。”

    吕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后欣喜的接过丝帕。

    她在仔细打量的同时,时不时的称赞着朱云嬿的绣工与构思。

    不多时,接受了父母混合双赞的朱云嬿两颊通红的退回了原地。

    之后,朱允炆走上前。

    “父亲,儿子这几月已熟读孟子。”

    在清人编撰的明史中,曾言,洪武五年,太祖议罢孟子享祀,且令如有谏者,以大不敬论处。

    最后经过浙人钱唐抗疏以死力谏后,才复孟子配享。

    更别说,之后那遭人诟病的《孟子节文》了。

    由此可见,朱元璋对孟子的看法。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孟子在教育士人蒙学儿童当中的地位。

    上至天子之子以至于庶人子嗣,都要学习四书五经。

    由儒士宋濂亲自教导的皇太子朱标,对孟子全文自然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滕,小国也,间(jiàn)于齐、楚。事齐乎?事楚乎?”

    此刻朱标的脸上挂上了肃容,开始随口提问以作检测。

    “是谋非吾所能及也。无已,则有一焉:凿斯池也,筑斯城也,与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则是可为也。”

    朱允炆沉思片刻,立刻拱手回答道。

    “贤者亦有此乐乎?”

    朱标随后也立刻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这个句子没头没尾,若非对孟子全文是真的滚熟于心,或者能直接百度搜,否则是无法回答的上来的。

    果然这个问题,有些难住了朱允炆。

    只见朱允炆皱着眉头,抿紧双唇。

    他藏在长袖中的双手,左手握拳,右手则伸出食指,下意识地敲打着大腿外侧。

    朱允炆的沉默不语,也让殿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没有人敢提醒,也没有人敢插科打诨。

    就连脸上一直洋溢着笑容的吕氏,也目露担忧的望向长子。

    “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良久,朱允炆才找到了语句的出处,流畅的回答了出来。

    朱标此刻,也不动声色的颔首,没有表露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随后,朱标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第三子朱允熥的脸上。

    可是,就是这一望,让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