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死寂与疯狂冰雪消融，枯木之上的小路渐渐恢复生机。

    荧看着前方步伐平稳的提伊和身边面色如常的纳西妲，觉得有些看不清他们的关系。

    或许是纳西妲对提伊的了解更深一些，但如果是纳西妲或者派蒙把汪洋般的疯狂塞进自身，就算知道她们不会有事，自己一定也会为她们感到心疼。

    “大慈树王的意识之舟。”

    几次转变前进的方向，行程来到了最后，

    说实话，荧完全没有冒险的实感，提伊分担掉意识空间里的疯狂后，沿途的魔物都出奇的平静，即使同它们擦身而过，也最多是抬眼扫视一下来人。

    就像是来到了某个花园，和朋友一起在饭后边聊天边散步一样。

    从转角拐出后，荧与派蒙也看到了漂浮在天上的侧边有十二柄船桨的巨大木船，

    “乘上意识之舟，它会带我们到大慈树王所在的地方。”

    纳西妲适时给出解释，感觉上更像散步了，像是散步时朋友介绍路过的花。

    刚才一直沉默着的提伊回过头，把一枚粉蓝色水晶放到了荧手中，拿出水晶的时候，他还刻意看了一眼纳西妲。

    “捏碎它，你可以短暂获得飞行的能力。”

    如果他不点出来，荧还没有意识到她此刻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法飞行的人。

    “好。”

    虽然手感和普通的水晶一样，但捏碎的时候就像是戳破泡沫，十分容易。

    荧本来是可以飞的，但她的力量也没完全恢复，只能用“风之翼”滑翔，也正因飞行经验充足，她无需适应的就掌握了飞行的节奏。

    几人在意识之舟上降落，将意识之舟转移到正确的方向后，意识之舟就自己沿着方向前行起来。

    提伊解决了剩下的疯狂，但刚进入意识空间时感染的疯狂与混乱仍然在荧体内，

    航行时，荧便通过在船边向外眺望来平复心情，

    “我下次见面就直接打断哥哥的腿，把他绑起来，永远不让他再离开我……不对，我怎么会这么想……”

    自己只是少量的侵染那些疯狂，脑子里就开始不自觉的涌出种种极端想法，荧无法想象分担了大慈树王剩下的所有疯狂的提伊会是怎样的感受。

    发现荧依然处在余留的影响中，纳西妲也站到她的旁边，和她一样看起了船外的风景。

    “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我大约在花神诞祭的轮回中就会失去不计其数的须弥人民。”

    听出纳西妲是在帮助自己，荧也借此转移了注意，

    “不是还有提伊吗？”

    纳西妲摇头，荧看到她鬓角的白发被风吹起，轻轻闭上了双眼。

    “他更是本不会出现在提瓦特故事中的存在。”

    “说到底，我的成长还是依靠了很多人的帮助。”

    在见到大慈树王前，纳西妲思考起自己最后的迷茫，荧不知道该怎样给她慰藉，只能轻轻拍了拍纳西妲，

    “很多人的成长都离不开他人。”

    “但你们是世界之外而来的存在，在提瓦特，借助世界之外的力量…很难被认可。”

    ……

    ……

    恍惚间，意识之舟便抵达了终点，开满荧荧亮光的花叶的世界树。

    提伊不知不觉间退到了队尾，荧也给了纳西妲第一个看到树王的机会。

    意识尽头终点的空间遍皆是温暖的微光，空气中隐隐流转妙韵，仿若智慧的神国。

    在辉光的树下，雾气与白草的尽头，小小的身影静静的等待。

    装点树叶的白发，四叶草瞳孔的浅绿双眸，她站在光里，转身对自己等待的人露出微笑。

    她在等纳西妲，白发装点叶片，浅绿双眸中有着四叶草瞳孔的纳西妲。

    “你就是……大慈树王……和我一样…”

    “嗯……就是我，这幅样子让你感到惊讶吗？”

    大慈树王从世界树下走向纳西妲，一同她对视，大慈树王便已经知道她明白了一切，但她还是和纳西妲默契的对答，做起最后的确认。

    “这里重现了当年世界树与大地的模样，但也终究是意识空间。”

    “因为你我的本质相同，所以我们也显现出了相同的模样。”

    “为什么……会本质相同呢？”

    “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是我的轮回呀。”

    前代草神对纳西妲伸出手，满眼尽是温柔的笑意与怜爱，也许在过去，她也是像这样捧起初生的枝杈。

    “作为大慈树王，我是世界树的化身，而你，是世界树上折下的最纯净的枝杈。”

    “在你们面前的只是一缕意识，真正的我，想必已经死去很久了吧。”

    “你终于还是来了，轮回后的我。”

    她像是在诉说遗言，纳西妲问她，

    “你认为，我会成为像你一样伟大的神明吗？”

    “即使枝杈长成了新的大树，也必然不会和原来那棵是一模一样的，万物都有自己的命运。”

    “所以，命运才是终极的知识吗？”

    “真是不错的想法，我很认可。”

    然后，大慈树王停在纳西妲身前，最后分析，也是向她祝福，

    “你的身上已经具备了当时的我所不具备的意志，它所导向的未来，才是属于你的命运。”

    “我想，你会成为比我更加伟大的神明。”

    自己仰慕的人，其实是不同命运下的自己，纳西妲心中自然满是欢喜。

    “谢谢你…我一直很期待与你见面。”

    “我又何尝不是呢，从折下世界树的枝，创造你的一刻起，我也一直期待着能这样与你对话。”

    “所以，能告诉我你创造我的理由吗，还有，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此行所求唯二，见到树王留下的信息，从禁忌知识中拯救世界树。

    如果换作其他人，此刻一定会深深呼气，来帮助自己下定决心，可大慈树王的表情并无变化，她平静的介绍起过去的经历。

    “当年的大战，除我以外的七神都被派往了名为‘坎瑞亚’的国家。”

    “而我有更重要的任务，那便是保护世界树。”

    “禁忌知识的污染与坎瑞亚的灾变几乎同时到来，同一时间，意识与世界树相连的我察觉了异样。”

    “精神的痛苦开始折磨我，当我赶到世界树时，它已经在受禁忌知识侵蚀了。”

    “若非千年前我同赤王一起治理过禁忌知识，想必那时的我只会更加手足无措吧。”

    纳西妲适时提出自己需要确认的答案的问题，

    “禁忌知识究竟是什么？”

    “那是世界外的知识，就连我也没法理解。”

    解答过纳西妲的疑问，大慈树王继续叙述道，

    “为了处理世界知识，我创造了虚空并借由它统合了人类的智慧，我自己无法处理禁忌知识，但好在通过这种方式，世界树里的禁忌知识几乎被完全清除。”

    “只是，可惜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我是世界树的化身，世界树被污染，我同样受此影响。世界树中的污染被清除，可我身上的污染一直存在。世界树中有着关于我的“过去”的回忆，所以只要我身上依然有禁忌知识的污染，世界树的污染便永远无法完全清除，世界就依然处于崩溃的风险。”

    “而我永远无法消除我自己，这是一种悖论。”

    所以她才要创造轮回，要让纳西妲来到她面前，为了将她从世界树中彻底抹去。

    真正的死亡是被所有人遗忘，而现在，大慈树王要纳西妲抹去自己的过去，而她这个死去的人本就没有未来。

    可她为了世界忍受了那么多苦痛，现在，她却要被所有人遗忘，好像从未活过。

    她创造了防沙壁与降雨的神机，在须弥的沙漠中存下了一方雨林，

    她帮助赤王除去了禁忌知识，两度拯救末日将临的世界。

    世界树会有自我调整，那时，在人们眼中她曾做过的事都将变为其他人的功绩，这个人也许会是纳西妲，也许会是别的什么人，但无论如何，做出这些的都不会是大慈树王。

    她不光要为了自己的小虫忍受蛰咬，还要让小虫忘记自己被她所庇护。

    和自己相似的身影轻轻抱住自己，可这残酷的现实之前，纳西妲只能接受飞速思考却找不到其他解决办法的事实。

    “这是一次机会，你可以用它抹去任何事物。”

    温润的少年声音骤然回荡于脑海，纳西妲想起提伊送给她的水晶。

    纳西妲倏的回头看向提伊，自己的朋友正微笑的看着自己，

    更改残酷现实的机会，这是提伊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她愿意为了给大慈树王一个稍微不那么残忍的事实借用世界之外的力量。

    下定决心后，纳西妲攥住了那块小小的水晶，

    它纯净透明，流动着璀璨的星光。

    咔啦。

    水晶破碎，纳西妲回抱住大慈树王，温暖的白光开始在她手中闪烁。

    “我会抹去侵染你的禁忌知识，这相当于抹去你身上的一部分，你同样会因此破碎，但大家不会将你遗忘。”

    “呵呵，你交到了很好的朋友呢。”

    “我也这样认为呀，再见了，布耶尔。”

    “再见，布耶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