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烈一怔，“斡刺敖”？随之意识到潜蛟所说乃是“卧槽”。忍不住哈哈大笑。

    潜蛟尴尬道：“不知怎的，今日遇见魏兄尽显我孤陋寡闻……”说完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魏烈支吾道：“嗯，这个，斡刺敖，是我自创的一个词，描述一种……动作，嗯，总之，可以用来表示意外啊、惊讶啊、愤怒啊、惊叹啊、疑惑啊、赞叹啊等几乎任何感情！”

    潜蛟咂舌不已：“一个词竟然能表示这么多种感情？”

    魏烈信口胡诌道：“是啊。比如，我猝然见到一只细犬向我扑来，感觉意外，就脱口而出‘卧槽’。又比如，我刚才看见你那些属下烤肉如此专业，就用‘卧槽’表示赞叹！”

    潜蛟十分佩服：“魏兄果然才大如海，竟能自铸伟词！潜蛟受教了，‘斡刺敖’！”

    魏烈尴尬笑道：“啊这，潜蛟兄真是勤学善用啊！”

    就在两人互吹之际，一个短衣少年用一个纹饰华美的金质托盘将一盘烤肉串端上檀木几案。

    顿时，四溢的肉香令魏烈食指大动。

    魏烈伸手就抓起一根肉串，一口咬下去，只觉醇香肉汁在嘴里肆意绽放，这滋味，绝了！

    魏烈连声称赞好吃。

    潜蛟道：“这次乘兴夜猎，仓促之间准备不及，魏兄且将就着吃些。等到了京都，我请你吃烤鹿肚、烤犁牛、烤驼峰。”

    魏烈一听，馋虫被勾起，笑道：“一言为定！”

    潜蛟道：“还望魏兄赏光同小弟同去京都，盘桓数月，方便小弟向魏兄请教！”

    魏烈沉思：我原本想尽快回雁荡山总舵。但现在想来，一则我武功低微，二则我无法自证清白，三则短时间内总舵主定能震慑群小，不至于翻起什么波浪。若我现在会雁荡山总舵，人微言轻，定然不能取信于人。若是说僵了动起手来，恐怕性命难保。不如先不回雁荡，而去京都探明真相，找出证据，再回雁荡山总舵不迟。

    想到这里，魏烈对潜蛟拱手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如此就叨扰潜蛟兄了！”

    潜蛟大喜过望：“说什么叨扰，魏兄肯屈尊去小弟处盘桓，实是小弟荣幸！”

    魏烈见潜蛟气度不凡，雍容华贵，猜测他是京都某个世家大族的贵公子。自己在京都人生地不熟，正好搭上潜蛟这条线。

    潜蛟道：“如此良夜，岂能无酒？拿酒来！”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短衣少年各捧一坛酒来。还有一个短衣少年将一个金酒壶端到檀木几案上。

    潜蛟道：“拿我的八棱金杯给魏公子斟酒！再用鎏金侍女狩猎纹八瓣银杯为我斟酒！”

    又一个短衣少年小跑着将两个杯子送来，将八棱金杯摆在魏烈面前，将鎏金侍女狩猎纹八瓣银杯摆在潜蛟面前。

    魏烈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奢华名贵的酒器，反复把玩八棱金杯。但见那杯子有八个棱面，每个棱面都纹着一个手执乐器的乐工。他只认出一个乐工手执竖箜篌，一个乐工手执曲项琵琶，一个乐工手执排箫，其余乐工手执何种乐器就认不出来了。

    潜蛟对魏烈道：“这两坛酒，一坛乃是黄酒，一坛乃是清酒。魏兄，我们先喝哪坛？”

    魏烈听到这句话，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酒壶之中所盛的乃是价格最便宜的绿蚁酒。

    所谓绿蚁酒，就是绿色米酒。酒中时常漂浮着绿色杂质，就像是蚂蚁爬在上面，因此得名绿蚁。

    这种酒瑕疵外露，达官贵人是不屑于喝的。想那白居易，做刑部侍郎时，常喝的就是黄酒。一旦他被贬为穿青衫的江州司马时，就只喝得起绿蚁酒了。

    达官贵人最喜欢喝黄酒，也叫琥珀酒。

    而清酒价格更贵，寻常达官贵人也喝不起。想那李白也曾写诗道“金樽清酒斗十千”，可见清酒之贵。

    想到这里，魏烈笑道：“顾恺之倒吃甘蔗，谓之曰‘渐入佳境’。我以为，黄酒滋味虽美，但毕竟不如清酒。我们不妨先喝黄酒，再喝清酒，也体验一番渐入佳境之妙！”

    潜蛟笑道：“魏兄真是妙人！想不到魏兄不仅写诗好，喝酒更是行家！”

    说完，潜蛟对身边侍立的少年道：“先斟黄酒！”

    那少年先将黄酒从坛中倒入金酒壶内，再用金酒壶将魏烈面前的八棱金杯和潜蛟面前的鎏金侍女狩猎纹八瓣银杯各自斟满。

    魏烈见那杯中酒呈琥珀色，不禁赞道：“好颜色，不枉叫琥珀酒！”

    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脱口赞道：“好酒！”

    潜蛟笑道：“既有好酒，可有好诗？”

    魏烈笑道：“潜蛟兄，你真是……真是个爱诗之人。好，容我想想！”

    潜蛟双目炯炯，满怀期待着凝视着魏烈。

    魏烈沉吟，这潜蛟乘兴夜猎携带的酒器都如此奢华，不知是何等家世？看他手下侍从对他的恭敬姿态，想来他必定极有权势。

    刚才那嗤笑我的侍从只是被他扫了一眼，就吓得屈膝跪地，声音颤抖，还说什么“属下该死，望黄公子恕罪！”若不是潜蛟平日里生杀予夺惯了，哪能有如此威严？

    黄……公子，黄潜蛟？皇……潜蛟！

    想到此处，魏烈心中仿佛劈过一道闪电。“皇上恕罪！”那侍从本想说“皇上恕罪！”

    潜蛟？潜伏的蛟龙！

    魏烈想到江湖传言，“咱们的小皇帝其实并无实权。小皇帝上有太后和丞相舅舅擅权跋扈，下有宦官掌控神策军阳奉阴违，其实不过是提线木偶，台上傀儡罢了！”

    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

    蛟龙坐困浅滩，又怎能不潜伏？

    这么说来，眼前这雍容华贵，龙章凤姿之人竟是当今皇帝！

    想到此处，魏烈内心波澜起伏，脸上却不动声色。瞬息之间，魏烈有了一个扶持小皇帝腾飞九天的大胆想法。

    魏烈心想，既然小皇帝重诗爱诗，说不得，我只好多窃几首，以诗才人前显圣！好在，窃诗不算偷。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魏烈猛然站起，端起酒坛，仰头灌下，如鲸吸百川，片刻间将一坛黄酒喝的涓滴不剩。然后，冲潜蛟一笑道：“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