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

    此时，风雷武馆所在的那条长街，已经不复往日热闹。

    一千多名坚执锐的牙兵军士，不仅将长街完全占据，更是把武馆前后给团团包围！

    “街上的武馆都听好了，扬武军节度使兼四州都防御使刘使君有令，今有风雷武馆，在我汉州为非作歹多年，终日欺压百姓，更私设公堂、私建牢狱、私征赋税、私藏甲弩、阴养私兵，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一名骑卒骑在马上，一边策马缓行，一边不断扭着头，大声宣念盖了印的布告：

    “...其恶贯满盈，馨竹难书！其罪行累累，天怒人怨！今欲将一干案犯捉拿，谁若敢包庇私藏，一律与反贼同谋论处！谁若助贼抗拒天兵，一律株灭九族！”

    说了一遍还不止，还反复宣读。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当然，也是一种分化瓦解、拉拢统战的手段。

    意思很明白，我们要对付的是风雷武馆，而不是武馆联盟的其它武馆，你们且放宽心。

    此告一出，是相当有效果的。

    原本还在反复纠结，到底要不要听从风无常的命令，于长街上和这些牙兵厮杀、保卫自家产业的大小武馆主们，心中顿时都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泄，就再也没人想着出去拼命了。

    “卑鄙！”

    风雷武馆的墙头上，听到声音的风小龙目眦欲裂。

    他二话不说，抄起一把长弓，弯弓搭箭，瞄准那即将路过武馆正前方的骑卒。

    拇指一松，利箭脱弦而出！

    “哎？！”

    没想到骑卒的反应速度是相当之快，在即将被箭射中头颅的一瞬间，勒马侧身猛地一撇头，正好用一口牙齿将箭矢给咬住了。

    “直娘贼，看爷爷还给你。”

    骑卒抓起自己所携马弓，反手将这支箭搭在弓上。

    “呔！”

    风小龙瞳孔一缩，下意识缩脖子一低头。

    “啊——”

    他身后的一名武馆弟子就倒了血霉，在惨叫中从墙上一头栽下。

    “这是区区一个小兵？！”

    风小龙一脸狰狞，万分不敢置信。

    往日就听年长的人说牙兵如何如何厉害，提起他们来都是满脸恐惧，风小龙却不以为然。

    而今他算是知道了，这牙军中的一名小卒，就足以胜任州军百长的位子。

    “小龙，情况如何？”

    风无常快步来到院墙下，一步登上墙，观望着外面的情况。

    当瞧见那黑压压的军士已将长街占满，随时可发动进攻时，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风小龙小心地抬起头，看到那骑卒正在马上比划着挑衅的手势，心中暗骂一声，扭头对风无常道：“爹，那些武馆的人没动，苏家、李家，还有那范长的人也没来，怎么办？”

    “范长那头白眼狼和这些牙兵到底是一路人，他估计是不会来助了，苏家李家是想坐收渔翁，而那些武馆...现在看，谁赢他们帮谁！”

    风无常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已经明白，当面对真正的强敌时，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势力，到底是有多么脆弱。

    无需动手，只是一份充满威胁的布告，便将这维持十几年的联盟瞬间瓦解！

    情况也正如他所料的那样，此时这条街上其它武馆的人，正纷纷爬墙上高，盯着风雷武馆这边观望情况，审时度势。

    于更远处，还有一些来自城内各方势力的眼线，也在观察情况。

    “风无常，限你半炷香内，带着你的狗儿子从里面滚出来，不然大军杀进去，里面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男子背负双手，出现在武馆大门前不远。

    风小龙只听声音就听出是赵子云，当即就扯起脖子，用最恶毒的话语问候：“赵子云，我入你娘的狗杂种！你有胆就一个人进来，别在外面充好汉！”

    赵子云心中大怒，表面却颇为平静，他冷笑道：“骂吧，等下爷非要看看，你的骨头有没有你的臭嘴硬。”

    “你...”

    风小龙还要再骂，却被风无常一把拉住手臂制止。

    风无常冲赵子云大声道：“贤侄，我风雷武馆虽与你家赤阳武馆有些小过节，但哪至于此？更与刘使君没有任何矛盾，又何必兴师动众！”

    “嘿，风馆主，这话你还是留着亲自去问大帅吧。”赵子云冷喝道：“马上开门，滚出来！”

    “我要见刘使君，请刘使君到前一叙。”风无常喊话的同时，目光也在不断搜寻，想看看那素未谋面的刘煜是不是就在眼前。

    戴着夜叉面具的白铁蛋走上前去，破口大骂道：“老猪狗，你算个什么鸟东西，也配见大帅？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马上把门打开，带着你的猢狲，乖乖地从里面爬出来，不然等我大军杀进去，到时又是另一番说法！”

    “竖子，安敢辱我？”

    风无常从不曾被这样精神攻击过，气得浑身发抖。

    这时，幽狼策马而来，将手中令箭一抛：“判官，大帅有令，无需废话，只一个字，杀！”

    赵子云眼疾手快地接住令箭。

    大帅懂我！

    他大喜的同时，猛转身，持令箭向一众军士下达命令：“进攻！”

    周、李二人被派去带新军，在这里，他有令箭就是最高指挥。

    “杀！杀！杀！”

    只在须叟间，那整齐划一的喊杀声，就伴随沉重的脚步声，一起冲破了云霄，震撼了无数双眼睛。

    “诸位师兄、各位师弟，咱身后就是咱的妻儿老少，万万不能让这些兵痞冲进来祸害，好男儿一腔热血，死有何惧？跟他们拼了！”

    风雷武馆有自己的死忠，都是与武馆绑定太深的一些。

    所以当瞧见那手持大盾的甲兵开始稳固推进时，有人吓成了软骨头，却也有人脸上浮现狠厉之色，挥舞着兵器高声提振士气。

    “射死他们！”

    武馆墙头上，一些持弓弩的弟子先发制人、开始放箭。

    箭矢的数量还不少，所以说他们私藏甲弓，倒不算冤枉。

    只是，且不提这些箭矢连破甲箭头都不是，就说那前两排牙兵手中所持铁木大盾，便轻易将这些箭矢给拦了下来。

    即便有零星的从盾牌缝隙中钻进去，也丝毫伤不到后面那些披着三层甲、负责攻坚登墙的牙兵军士。

    “放！”

    牙兵的反击比他们更为猛烈。

    数百名弓箭手同时弯弓抛射，使箭矢密如雨下，朝着武馆的方向覆盖而去。

    “啊——”

    “我的腿！！”……

    瞬间，那墙头上少了好一片人，院中也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哀嚎声。

    “再放！”

    “再放！”

    连续三轮压制，风雷武馆墙头上被血染红，守墙的人比之前少了八成。

    “一、二，撞！”

    简单制作的小型攻城槌，也就是一根硕大圆木，被四名重甲士兵抬着，喊着号子使力，狠狠撞向武馆的大门。

    “咚——”

    一声闷响，朱红大门被撞得狠狠一颤，连上面最细微的灰尘都被抖落掉。

    “一、二，撞！”、“一、二，撞！”……

    几番撞击，明显能听到门后的门栓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想必再来几下，门栓必然要断裂。

    “杀进去，片甲不留！”

    一些牙兵已经冲到了墙根下。

    这区区不到三米的高度，对于武艺精熟的牙兵们来说连辅助都不需要，纷纷攀越过墙头，开始对能见到的非己方成员痛下杀手。

    “崽子们，死吧！”

    一名牙兵翻墙跳进来，凭着身上的重甲，直面数柄来袭之刀的劈砍也不躲不避，挥舞手中斩马剑，转眼功夫儿就斩杀了数名二练武徒。

    明明他也是武徒二炼，可他杀起这些武馆弟子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除装备的优势外，心性就是最重要的因素了。

    这些武馆弟子最多经历过江湖械斗、私下比武，哪里经历过这等战场厮杀的大阵仗？在种种刺激下，一身实力或许连一半都无法发挥。

    “军爷，饶命...”

    甚至有一名武馆弟子直接被吓破了胆，当场丢下武器跪地求饶。

    “你不配练武！”

    牙兵没有半点仁慈，狞笑着冲过去，一剑将人劈成两半。

    鲜血溅到脸上，更是变态般伸出舌头舔了舔，一双眼睛逐渐变得血红，杀戮的欲望被激起，寻找下一个目标。

    而像这样的一幕，正在这风雷武馆中相继上演。

    ...

    “这江湖上的手段，到底没法跟军阵比呀……”

    一些其它武馆的房顶上，有人目睹这几乎算是一面倒的屠杀，不禁发出兔死狐悲的感慨。

    “谁说不是啊，这次风雷武馆算是完了。”身边的人亦是感慨一声，接着笃定道：“就算风家父子能侥幸逃脱，那今后在这汉州也再无立足之地。”

    隔壁房上，有人长叹：“今后，这汉州武馆界，恐怕就要唯赤阳武馆马首是瞻了。”

    “赵家姐弟的行动可真是快，押宝也押得很准。”

    “嗯，幸亏逼迫赵馆主的，往常都是风家父子他们自个，我们并未做的过分，不然今后就难了。”

    “以后要和赤阳武馆交好，若能将我等引荐给这位大帅，或许可以...”

    “嘿嘿，别想了，你有如赵馆主那般漂亮的女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