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什么事？”万引走进一间破败教堂，在他面前十多米处，站着一个浑身裹着绷带的人影。听到万引的声音，那身影突然颗粒化，像沙子般塌落一地，转眼消失不见。

    万引察觉到危险，他抬头看去，天花板中央爬出了浓密的头发，顷刻间覆盖到四处的墙壁，并沿着地面朝他涌来。万引身体没有动，凶悍的精神攻击几如实质，在虚空中闪了几下，扑到他身边的头发顿时止住，飞快地缩回了天花板。

    “这个小丑是你们招的新人吗？”万引看向后方，“不好意思，他可能要睡个三年五载了。”日光斜照而下，江雨红站在光束中：“年轻人不懂事，想吓吓你而已，你要是对特能七组出手这么重，今天也不会死了。”

    万引的正前方亮起一个黑点，那黑点旋转放大，化圆为方，又迅速拉伸成为一个长方形。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那个黑边长方形绽裂掉落，露出了里面漆黑的空间。

    数不清的鬼怪石像从空间中掉出，落地后舒展开手臂，朝着万引极速爬去。万引有些不屑，脚下亮起一圈红线，刺目的红色光幕拔地而起，将所有攻击阻隔在外。

    水浪汹涌澎湃，一层层扑击在红光中，狰狞的石像挥舞巨爪，疯狂拍打着光幕，一时间红光荡漾，水石纷飞。万引任由二人猛烈攻击，岿然不动。

    地面突然摇晃起来，所有的石像停止动作变回死物，江雨红的水神也终止了。嘎啦几声，地面隆起开裂，万引突然感觉毛骨悚然，好像被什么庞然大物盯住了。

    “你们冒充你们的首领，把我骗过来，不怕被惩罚吗？”万引问。漆黑空间中，传出一个阴沉的声音：“在泪城，我准备干掉七组的时候，你突然释放能力，表面上是攻击七组，实际上是针对我的，隔着异空间都把我眩晕了。依我看，你就是特能部派来的奸细！”

    “小老鼠，我就知道是你在搬弄是非，这次知道躲远些了？”万引出言嘲讽。

    “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白港怎么会去支援七组，还好她被我引到江边，我凭借江水才勉强拖住她。而且和七组战斗的时候，你也没有尽力。”江雨红说。

    万引挑挑眉：“组长她去支援七组，和我有什么关系？七组那个新人很古怪，精神抗性忽低忽高，你自己也感受到了吧，而且他还有传送和重击，我们两个脆皮怎么打得过。你倒是尽力，异象都枯竭了，我不带你跑路你已经死了，现在还来攻击我，果真是最毒妇人心。早知你蛇蝎心肠、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人面兽心、人头畜鸣……”

    万引正搜肠刮肚卖弄成语，地面突然裂痕交错，两只巨大的触手从地下弹出，重重轰击在红色光幕上。万引呼吸一窒，光幕凹陷变形，摇曳几下变成一片光斑，几乎要消失不见。

    蓄力已久的精神攻击凝成剑雨，朝地下疯狂倾泻，地面极速震动，传出一阵瘆人的嘿笑声。又有两只大触破开地面，四只触手高高扬起，将万引围在中间。

    四只触尖弯曲并拢，迅速朝万引刺下，一阵爆炸声突然响起，细狗跑了过来：“首领有令，不许对万先生无礼。”触手顿时停在半空，猛然收回地面。

    万引缓缓张开拳头，一簇火焰消失不见。细狗朝万引咧嘴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随着大触的缩回，破败教堂的墙壁爬满裂痕，轰隆一声坍塌了。

    汤佛闭着眼睛，坐在礁石上如同老僧入定，日头已经偏西，他还没有起身的意思。王唱高挽着裤腿，光脚走在星罗棋布的礁石中，正在大小不一的水坑中捞捕鱼虫。

    “王唱，你已是世间至强者，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了，这最后一课，我训练的是你的耐心，记住不论何时何地，都要沉住气。”汤佛声音淡淡。

    王唱叹了一口气，坐在汤佛身边：“可我们已经空军两天两夜了，老师，你说有没有可能，这里根本钓不到鱼？”汤佛尬了一下，随即面不改色地说：“空军的事休要再提，我是纯粹在训练你的耐心，少废话，你给我坐好。”

    王唱抓着鱼竿，望着身下的海面，双眼空洞无神。过了一阵，他实在无聊，便朝汤佛靠了靠：“老师，我听人说万引以前是特能七组的，后来叛逃了，真的假的？”

    汤佛依旧闭着眼睛：“谁这么多嘴？怎么，你遇到过万引？”王唱点头：“他真是七组的呀？有一次他袭击八组成员，被我撞见了，我就顺手打了他一拳，把他逼退了。”

    “这几年你进步好大，已经远远超过万引了，当年他在特能部，可是妥妥的明日之星啊。加上泪城的那个女人，以及另外三名队友，整个特能部，几乎没有哪个组能比得上他们。”

    “泪城的白港前辈，和万引是同期呀，那后来怎么……”

    汤佛睁开眼，声音有些沉重：“当时的能力者们，远不如现在强悍，七组五人联起手来，几乎所向无敌。也正是因为他们太过强大，才将自己卷入致命的危机中，最后的结果就是白港隐退，万引叛逃，另外三人死了两个半。”

    王唱有些疑惑：“什么叫死了两个半？”

    汤佛声音低沉：“其中一人，变成了一只猫。”

    王唱霍然想起，每次见到白港，她身边都有一直黑猫。“难道，那只猫就是……”

    汤佛点了点头：“没错，那只猫就是七组的成员，也是我的好友，白港的新婚爱人，他的名字叫叶鱼，异象是寄灵。叶鱼的肉身损毁，迫不得已将意识寄存到小猫脑中，对动物寄灵的代价就是，他的智力极速降低，意识沉底沉沦了。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法将他唤醒，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只猫。”

    “万引为什么叛逃，是他害了自己的队友？”

    “当年发生了很可怕的一件事，我也没有胆量去调查。当时各组没人愿意出头，白港的七组自告奋勇，坚持查寻真相，最后遭了毒手。”

    “究竟是什么事，连老师都不敢调查？”

    “有一天你突然感到违和，记忆总是有莫名其妙的空缺，可怎么也想不通原因。偶然间翻看行动报告，你才发现有一个熟悉的人，从你的记忆中消失了。”

    “那真的很诡异呀。”

    “真正可怕的是，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人的存在。如果不是有行动报告，不是少量的照片和录像能够证明的话，没谁记得起还有这样一个人，包括他的队友。当时的四组就是如此，他们明明少了一个队友，却想不起来是谁，他们能找到他存在的痕迹，却遗失了关于他的所有记忆。通过行动报告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顾飞。”

    “调查这件事的，就是七组？”

    “没错，收到四组求援后，只有七组愿意帮忙。当时能力者不多，特能部只有十个组，而且任务很少，很多人彼此并不相识。其中几个组和四组没有交集，就算有人和四组相熟，也没胆量调查，让一个人彻底消失，这样的能力太可怕了。最让人心惊的是，如果一段时间不去看照片和报告，那顾飞的名字和相貌，又会从知情人脑中消失，从而忘记顾飞这件事。当时大家普遍不强，很少有人能抵抗记忆的消退。”

    “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可怕的能力，如果是我的话，我恐怕也没有胆量去调查。”

    “我们国家的超能力是异象，岛国有不可名状，西方则是神降人间，还有那些热带国家的降蛊邪术。我想破头皮，都想不出那样的能力出自何处，但我深知，敌人不是我们可以抗衡的。可四组和七组执意调查，叶鱼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了顾飞最后在追查的事情，他当时很恐惧，将所有人都支开，并且约我见面。但我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四组和七组的成员相继汇合，并且遭到了袭击。四组全灭，叶鱼寄灵猫中，白港重伤垂死，七组另外两人也死掉了。”

    “那万引呢？”

    “我没有看到万引。四组成员临死前，说他们赶到时，叶鱼已经被打碎了身体，而且是万引带他们去找的叶鱼，并对他们发起了偷袭，七组则是四组通知的。”

    “那究竟是不是万引做了叛徒？”

    “我觉得不是，但万引当时没和队友在一起，因此百口莫辩，离开了特能部。这些年古怪的异象越来越多，也许当初真的有能力者冒充万引，将所有人引进埋伏中。十年过去了，我们至今也不知顾飞消失的真相，还有叶鱼究竟查到了什么。当年那件事，只有万引还在追查了。”

    “如果万引真是被陷害的，那他这些年岂不是很孤独。”

    “最近新成立的那个能力者组织，叫两钧天吧，虽然不知万引为什么加入他们，但他如果没做出格的事，尽量不要对他出手。还有，当年的那件事你不要去调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仍需等待。”

    “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海上刮起了大风，十几艘残破的巨大帆船伴着鬼哭狼嚎的声音，正朝岸边驶来。王唱崇拜地看着汤佛：“老师，原来钓鱼是假，你一早就知道海外的恶魔舰队要入侵我们吗？”

    汤佛收起意外之色，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