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赵玉真
清阳镇。
暮春时节。
天际微亮,晨雾缥缈。
市集逐渐从宁静中苏醒。
零星的来客商贾,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城东门处,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小道士,腰间松散的挎着一柄桃木剑和一个水葫芦,急冲冲的向卖糖葫芦的小贩从跑来。
“老板,我要一,不,两串糖葫芦。”
“一共四文钱。”
“好,给你。”
小道士名叫赵玉真,生的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古灵精怪之感。
随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四文钱丢给小贩。
一双明亮的眸子,在糖葫芦棍上打量一番。
踮脚取下最上面两串,看起来大一些的糖葫芦。
一手一个。
一口咬下去,又酸又甜,口水顿时止不住的流出。
一边吃,一边忍不住低声喃喃:“道爷我第一眼看见这个东西,就知道是好吃的,那该死的臭老道还敢骗我是辣的。”
说着,又是一口狠狠咬在糖葫芦上,似在发泄心中不满。
吃的正开心时,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胳膊。
回头去看,竟然是一只十分年迈的老黄牛。
“干嘛,你也要吃?”
赵玉真天真烂漫,嬉笑一声,从葫芦棍上取下来一个山楂,放到牛的嘴边。
老黄牛却是不停地摇头,哞哞的叫个不停,一副十分着急的样子。
“怎么了?”他轻声询问。
“叫什么?”
正当赵玉真感到奇怪时,在一旁牵着黄牛的老农,忽然呵斥一声。
猛地回头,目光凶悍如匪。
但当看到赵玉真身上的道袍时,忽然又变成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讪讪地笑了两声,也不管一旁询价的人,拉着老黄牛快步离开。
看着这一幕,赵玉真微微皱眉。
他无父无母,七岁之时,拜了一个疯癫老道为师后,便跟着四处游走,寻仙问道。
一晃已过去七年。
半个月前,老道见他修为停在炼炁九层,迟迟无法再精进一分,便让他独自出来游历一番。
年纪虽小,见识却比很多跑江湖的还要多。
不管是这老农还是这牛,行为举动都太过异常。
当即出口道:“等一下。”
谁知那老农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越走越快,眼看就要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赵玉真当即掐了个手诀,使出“御风术”。
脚下生风,一步跨出,就已经在一丈开外。
仅仅两步,就挡在了老农面前。
“原来道长刚刚是叫我啊。”老农见走不开,只好停下来,露出一嘴的大黄牙,悻悻的笑着,“不知小道长叫我有何事?”
“老丈将这黄牛带到集市上,可是想要卖掉?”赵玉真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用手轻轻抚过牛背。
只觉毛发干枯异常。
目光之中闪过疑色。
只有死了很久,缺少血气滋养的生物,才会这样。
这老牛明明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又为什么会这样?
赵玉真微微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
悄悄捏了个手诀,明亮的双眼顿时感到清凉无比。
这乃是‘清明之术’。
能够看清虚幻,洞察本真。
目光重新看向老黄牛。
只见一层白色的浓雾,笼罩在老黄牛的周围,看不清本真。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浓雾吹散。
心中顿时一颤。
那浓雾之中的哪里是牛,分明就是一个趴在地上,身上披着一块干瘪牛皮,衣着破烂的老妇人。
他刚刚摸得,正是那干瘪牛皮。
俊秀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冷色。
老农瞥见他的样子,也察觉出来一些异常。
一把将黄牛拉到身体的另一侧,挡住了赵玉真的视线,道:“小道长猜错了,这牛不卖。若是没事,就请不要挡着我走路了。”
说完,便拉着黄牛快步离开。
“老丈何事这么着急?”赵玉真大步跟上去,一把将他的手腕钳住,冷笑道:“你走这么快,后面牵着的老太怎么跟得上?”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农一听,蜡黄的脸顿时变得煞白,想要将赵玉真手甩开,奈何被抓的太紧,始终甩不开。
见状,浑浊的眼珠子立刻看向四周,大声喊道:“大家快来看一下,这小道士欺负我一个年老力衰的老头子,好端端的不让我离开。”
这里本就是集市,人数众多。
经过刚刚那一嗓子,立刻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二人围在里面。
面对着众人的指指点点,赵玉真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看着老农,大笑一声,道:“大家看好了,我给你们变个戏法。”
说着,从腰中拿出一个装水的葫芦,伸出食指和中指,在空中画出一个符咒,对着葫芦一指。
然后打开塞子,喝了一口水,猛地对着老黄牛喷了下去。
一阵“滋滋”声便传了出来。
老黄牛伏在地上,哞哞的叫个不停,身上冒出一阵白色烟雾。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惊的纷纷往后退去。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哞哞的叫声,忽然变成了“哎呦”之声。
等到烟雾散去,一个脏兮兮的老妇正趴在地上,满眼都是惊恐。
看着赵玉真,嘶声道:“小道长,快救我。”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眼珠子登的老大,吓得惊呼连连。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赵玉真看向一旁的老农,一双眸子,冰冷如刀。
“我……我,你问他。”老农忽然伸手指向前方。
众人的目光,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老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见无人注意到自己,转身就跑。
赵玉真却是反应迅速,伸脚一勾,老农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身上,让其动弹不得。
这才向众人解释道:“此人使用妖法,将人变成牲畜去卖。”
“怪不得,最近流浪的乞丐都不见了。”
“这种人,不知道哪一天,就算计到我们头上了。”
“打死他。”
周围人群情激愤,顿时一拥而上,将老农围在中间一顿拳打脚踢,鲜血飞溅。
赵玉真混在人群中,一脚接着一脚用力踢去。
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出家人,而慈悲为怀。
老道士早就说过,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因果。
他今天出手相救他人是他的因果,没有出手相救也是他的因果。
此番历练,不看对错,凭心而动。
这老农看起来老实本分,暗地里却做着这种买卖人口的勾当。
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中。
自己不消了心中这口气,必定对将来的修行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干什么呢?”
“让一下,都让一下。”
两名腰间佩刀的官差,这时从人群中奋力挤出。
赵玉真立刻上前,将事情完整的告诉了他们。
一旁的围观群众也纷纷作证。
官差顿时明了,立刻从腰间拿出一副镣铐扣在老农身上,向众人保证道:“诸位放心,我们一定好好查办此案。”
然后拉着老农,向官府走去。
“真是神了。”
“这小道长好厉害啊。”
“少年有为。”
听围众人的赞叹,赵玉真面露微得之色。
每次老道士喝醉之后,都说自己的根骨百年难遇,只要多多历练,将来一定能够羽化登仙。
每次遇见一些妖邪之事,不知为何,又从不让自己动手。
今天,终于可以展示一下自己所学。
一只等到听够了吹嘘之声,才不紧不慢的离开。
殊不知在人群之后,两双恶毒的眼睛,正躲在暗处死死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