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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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五章 予我万千星辰

    安芷玉抬头看向天空,辰星银砾。

    她身子靠墙,一手拖着下巴,好奇道:“喻公子……你在尝试引动星辰?”

    喻客川闻言,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姑娘双目略张,发现自己似乎捉摸不透眼前之人。

    书中明确记载,灵气三分,如果她记得不错,其中应该注释了星辰之灵是三种灵气中最为特殊亦稀有的一类。

    而眼前这个青年,在东岭谓“天纵奇才”的三公子。

    他甚至连灵气都未曾接触过,而直接选择去修最困难的那一种。

    姑娘的反应让三公子意识到了个大概。

    “安姑娘,这星辰之灵有何不妥吗?”喻客川摸了摸后脑,装傻疑问道。

    姑娘哑然失笑,不知该说这家伙是毫无自知之明呢,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可是一届习武之人,应该连连“初生”二字都难称得上吧……?

    “灵气三分,即玄灵,五行之灵,星辰之灵……悟性上乘者,参透玄灵并非难事,悟性极佳者,可通五行。”

    她愿意为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解释,除开他是个创下逆天之举的鬼才。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喻客川的一言一行亦让她格外有耐心。

    似乎跟他说了什么,他立刻便能会意,并能给出她满意的答复。

    ……或是结果。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星辰之灵,除万里挑一的悟性之外,还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

    安芷玉颔首道:“关于此契机,本姑娘也说不清,因人而异。”

    “星灵修士,九境之内称星君,九境之上称星尊。”

    姑娘长眉挑起,似乎在形容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东西,“星君都是能够跻身清风榜前几名的绝世天才。”

    她娓娓道来,喻客川却云里雾里。

    “清风榜?”

    “嗯。”安芷玉站得有些累了,也不客气,直接坐上喻公子的床铺,她继续说道:

    “中土清风山顶,两岸千尺瀑,中立参天石壁,上面刻着二十个名字,乃当今天下骨龄在二十至三十之间的年轻一辈中,修行潜力处于顶端的二十人。一年一小洗,十年一崭新……此为清风榜。”

    “原来如此。”

    听到“千尺瀑”时,三公子是有些震惊的,但转念一想,东岭与中土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别说千尺,就是有万丈高,也不足为奇。

    喻客川示意姑娘继续。

    “这一届清风榜前四名皆是星君,各自的契机都不同。”

    “碧落山的星君游历四海,看遍天下,偶然在一座山巅参悟星辰,入得星君行列,并直冲清风榜第一的位置……绥山的星君是这一届“十年”的首位星君,年幼丧双亲,路遭一伙劫匪,为保护弟弟,引动星辰,杀尽数十人……而剑门的星君,剑途陷入瓶颈之时,闭关许久未能有所进步,却在某日被一玩耍的小娃子用一柄假木剑点醒,同时悟得星灵……蜀山的星君则是在亲自了结血海深仇的那一刻起身怀星灵。”

    似乎除去绥山的星君,另外三位都是因类似于“解开心结”之类的事情而悟得星灵。

    有人听得格外仔细,姑娘讲完了还尚未缓过神来。

    安芷玉就这么静静注视着眼前的青年。

    她认为此时的耐心,或许能换来一场难得的奇遇。

    窗外,黄昏的晚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壮丽的夜空,一个宛如织锦的银河。夜色渐浓,泷湾的灯火在暮色中点亮,勾勒出大街小巷的轮廓。

    星星荡荡,指点归途。

    心结,归途。

    三公子怔神,陷入往昔的泥流。每逢往忆追入脑海,他总是会沉陷进去,像是一个泥潭沼泽,牢牢捆住。

    有一个人,年年想忘,年年难忘。

    脑海中,一道他五年以来一直试图埋葬在记忆深处的身影依旧没有失约,又一次清晰浮现。

    ……

    凉洪山山顶有座简朴的木屋,像是经历了许多年风霜,房梁嘎吱嘎吱作响,檐上还放着个破旧的鸟巢。

    年少的杨泷随师父下山了。后院里,少年和女孩各自不语。

    喻家的小少爷在院子正中央挥着剑,陈家的小姑娘抱着个琵琶坐在屋子的矮石阶上,一边拨弦弹奏,一边嘴里低声哼唱着。

    “山风凌剑气,少年有志傲山河……”

    “高山倚云天,少年剑气舞飞翩……”

    “琴律入心田,少年飞身冲云间……”

    “琴声挥毫笔,共谱山水动人曲……”

    “山风凌剑意,吹散凡尘忧……”

    “音韵勾神魂,琴扬心自由……”

    “山川间,剑拔青锋誓守护,”

    “琴声里,相伴走遍天下路。”

    姑娘一曲结束,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剑,转头看着她傻笑。

    “这什么曲儿呀,挺好听的。”

    陈半雪捂着嘴笑了起来。“此曲名《山风凌剑歌》,在东岭可有名了,怎么土少爷没听过呀?”

    喻客川认真道:“之前没听过,不过现在一经陈小姐弹唱,我可就记住了。”

    清风拂过柳树,二月春风似剪刀。

    柳叶沙沙作响,姑娘将发丝捋到耳后。

    草地青茂,有三两蝴蝶在飞,趁少年不注意,静悄悄地停在他的剑上。

    陈半雪盯着停留在剑上的蝴蝶痴愣良久,待蝴蝶纷飞而去,她才回过神,慌慌张张开口道。

    “不早啦,我得赶紧回去了……”

    “怎么,又是偷跑出来的呀。”

    姑娘嘻嘻一笑,乖巧地点了点头,说道:“哪次不是呀,可是本小姐乐意。”

    小公子抱着后脑勺傻乐着,他忽然道:“这次我送你回去。”

    “啊……?”

    姑娘愣住了,忽然莫名地有些犹豫,她抿起双唇,不知在想什么,“可是,你擅自下山,会被顾前辈罚的。”

    “你偷偷来见我,那我便同样偷偷送你回去。”小公子挺起胸脯,回答得毫不犹豫。

    姑娘露出笑容。

    少年背起长剑。

    抬头望向天,映入眼帘的扶光略微刺眼,挂在还差几刻便要在这一日落下帷幕的位置,散出金鳞闪烁,在林海上空晕染,一副绵延瑰丽画卷展开。

    小公子在心中稍稍揣测,打定主意,料想自己的运气怎的也不会差到偏偏师父和杨泷赶巧在此时回来。

    姑娘站在老旧木屋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轻轻拨动琴弦,小公子赶忙回应道“来了来了”也顾不得去关炉灶,便急匆匆小跑来。

    步伐一前一后迈出破院子,喻客川腿长些,几个大跨步追上了姑娘,两人肩并上肩,挨在一起,也仅仅差了个肩头。姑娘转过脸,便看到小公子一丝不苟的神情,万般坚毅,又总是老气横秋。怎么说也在同龄人追逐打闹的年纪,便早已出了千百拳,打了千百掌,递出千百剑。

    晚霞下,娇小的身影也被拉的很长,脚步踏在草坪总是有沙沙的声响,带着年少时的羞涩,两人少有开口,每走两步,便总会有其中一个忍不住侧过脑袋,打量一眼身边之人,然后心满意足地重新看向前方。

    山腰处的寺庙,挂着“凉洪寺”的牌匾,门口扫地的僧人似乎早已跟少年少女混了眼熟,少年伸手招呼道:“大师,晚上好呀。”

    僧人放下扫帚,双手合十,轻声念叨了一句:“善哉。”

    “二位小施主晚上好,愿苦难远离,岁月长安……”

    过了田野阡陌交通。

    过了林园流水桃花。

    过了花鸟生机盎然。

    走过一路水木清华的风光。

    背负长剑的少年意气风发,提着琵琶的姑娘碧玉玲珑,这一路走走停停,过了一方水土,却好像看遍了整个天下。

    山脚的野草地上长了几珠清芝。

    喻客川走走停停,弯下腰摘起一朵清芝,准备拿到姑娘面前晃晃,陈半雪却突然开口。

    “土少爷,听说中土很美,比东岭大,比东岭繁华,还热闹。”

    “想去看看吗?”

    陈半雪转头,她眨巴着眼睛,看向少年。

    “想。”

    “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少年不假思索说道:“听说中土有很多宗门,那儿的一个门派可就是一整座山头,我师父好像都知道,但是他不肯告诉我,我和杨泷时常想,老爷子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修行者,若有一天他肯教我们修行了,到时候我再教你……再一起去中土,开辟山头,饮酒论道。”

    姑娘隐有开心的表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黯然,“要是我只能一直待在泷湾的陈家呢……”

    “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喻客川嘿嘿笑道,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姑娘没有回答,只是在脑海里想着什么,黯然失神。

    前面便是陈家的府邸,陈半雪突然停下脚步,“你送到这儿就好啦……被我父亲看到可就不好了。”

    姑娘抿了抿嘴唇,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少年盯着她的眼睛半晌,点头答应:“好,快回去吧。”

    姑娘又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似是做了好大决定,才肯松开抓着少年衣角的手。

    陈半雪转头离去,喻客川的眼神逐渐犀利。

    远处,陈家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那是陈家家主,陈闽。

    喻客川聚精会神地看着,瞳孔瞬间放大。

    陈半雪到家的那一刻,高大的男子抬起手,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向女儿的脸颊。

    姑娘被打得差点摔在地上,退了两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一双大手伸来紧紧揪住了她的头发。

    姑娘眼角有眼泪,但她一声不吭。

    陈闽拖着女儿的长发,没有顾及陈半雪强忍不住的呜咽声,生生把姑娘朝屋内拽去。

    有下人目睹这一切,但也不过稍稍汗颜,并未出口相劝。远处,喻客川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眼神比任何一次都可怕。

    “跟你说了多少次,你何曾听进去过……你是非要我落得个管教不佳,女儿毫无教养的名号才肯听话?让你学的礼和孝,当真是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隔着大门,里头的动静清晰传来,在少年的耳朵里打转,嗡嗡作响。

    “好……好好,我陈家的脸,当真是给你丢干净了。”

    “对不起……父亲……”陈半雪在屋内轻声哀求。

    陈闽一棍落下,姑娘强忍着痛,闷哼一声。

    “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你若有你弟弟一半懂事理,我也用不着日益犯愁,你明白吗……?”

    陈闽端着小臂粗的长棍,哪怕俯视的是亲生女儿,却依旧是用那不带怜悯的目光。

    “可是……凭什么他能出家门……我不行?!”

    姑娘的声音渐渐带上哭腔。

    那道哭腔深深陷进此时立在陈家门口的少年的软肋。

    姑娘的音调仅是不自主地加大了些,传到陈闽口中却是近乎让其失了理智,换来一道清脆的巴掌。

    “既为女儿身,你只需乖乖地听从我们说的……凭什么展望这些,家事婚事,通通帮你安排好了,你不知足,反倒还给我添麻烦?有脸说你弟弟……你甚至不配在这里提起他。”

    响亮的巴掌声格外刺耳,快要洞穿少年的耳膜。

    喻客川握着长剑,就这么立在陈家大门口。

    攥紧的拳头,指甲已经深深陷入肉中,殷红的鲜血不断流出,三公子身体起伏,面色狰狞,两只眼瞪大,布满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猩红血丝。

    “呼……”

    他吐出一口恶气。

    少年有滔天血性。

    有时候,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实在是枉为少年。

    砰!!!

    一声震耳的轰声响彻整个府邸,陈家的大门被一脚踹碎,散落成零碎的木片纷落在地。

    入目便是廊道,陈闽拽着自己亲生女儿的长发。

    陈半雪跌坐在地上,脸颊上微微泛红的掌印隐隐可见,头发乱成一团,眼神有些涣散。

    陈闽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浑身一震,还没来得及看清来者是谁。

    突如其来的一道冲击狠砸在他的腹部,这位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陈家家主面部扭曲,整个肚子凹陷进去,险些被一脚击穿。

    他翻起白眼,狂喷一口鲜血,直到撞上墙壁,才倒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

    已是要了大半条老命。

    后方的墙壁,裂痕清晰可见。

    看到如此一幕,陈半雪面色惨白,瘫坐在地上。

    “孬种!你枉为人父!”

    双目有些赤红的少年抬起剑,指着陈家家主,厉声吼道。

    陈闽堪堪坐了起来,咬着牙,满脸痛苦地试图看清眼前,可一时间天旋地转,五脏六腑生疼,似乎都被震碎,视线模糊不堪。

    “从今日起,你若胆敢再对她有一丝不公,欺她一分一毫……”

    喻客川像是要吃人的魔鬼,清清楚楚地道出每一个字。

    “我就是背负天大罪名,受得天下唾弃,亦要提剑上门,屠你个满门歼灭,血流成河!”

    每一个字,如同针扎……陈半雪哽咽着,泪水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

    陈闽好不容易勉强看清了少年的模样,又惊又怒,指着喻客川骂道:“喻家的小子……你好大的胆……来我这里撒野……”

    他捂着肚子,巨痛致使他说话都有些艰难。

    “我陈家的事何时轮得到一个毛头小子来指指点点……你很能打是吗……让我看看你多有能耐!”莫大的怒意下,陈闽一时间没有去思考这个少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喻客川造成轰声响彻了陈家,后屋马上有了动静。

    四名身着铠甲的带刀侍卫齐刷刷出现,两前两后围住了少年。

    陈半雪有些绝望,不顾一切想站起来挡在少年的身前,被打得红肿的腿却接连让她吃痛。

    “父亲……别这样……”

    姑娘的眼里满是泪水。

    “你给我闭嘴!”

    陈闽朝女儿吼道,一声令下:“动手!”

    少年握剑的手上流满鲜血,紧绷着,在此刻蓄势待发。

    四人得令,正欲挥刀。

    只是,不等在场任何人做出动作。

    门框外,有身影闪烁而来。

    嗤嗤!

    鲜血四溅,两个喷着血柱的头颅掉落在地,后方两人的尸体扑通地无力倒下。

    少年的背后多出了一位少年。

    “老喻。”

    杨泷来到了喻客川身旁,手中握着的剑还有鲜血在滴落。

    “我和老爷子回来没看到你,还果真在这。”

    杨泷说罢,不由分说便提着剑从师兄的身旁掠过。

    他不在乎这么多,管不了这么多。

    只是想着敢动师兄便是敌人,是敌人便杀了,杀了那便杀干净。

    刀光剑影,鲜血四溅中。

    喻客川没有去看杨泷那边。

    少年来到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陈半雪身边,抱住姑娘。

    “如果陈小姐不希望我这么做的话,喻某只能说一句对不起了……”

    他知道冲动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姑娘梨花带雨,看着少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看着眼前满含泪花的眸子,再没有犹豫,一口对上姑娘的嘴唇。

    陈半雪没有反抗,双唇交缠一瞬后分离,她越哭越大声,只能用拳头不断捶打少年的胸口。

    往后的某个日子,当喻家的小公子同书生说起这一刻宝贵的回忆,喻宏只是笑着叹了一句:“血雨腥风无从息,永恒一瞬已足矣。”

    少年回过头,杨泷已经收了剑,地上多了两具无头尸体。鲜血还在沿着地板蔓延,陈闽如同痴呆一般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换谁怕也料想不到两个少年能有如此戾气。

    “老喻,快走吧……老爷子还在等,到时候怪罪下来我可没法帮你说话。”

    杨泷对师兄留下一句话便出了门,没有再回头多看自己的“杰作”一眼。

    喻客川走到陈闽面前,以俯视的姿态,居高临下。

    “记住我说的话。”

    陈家家主呆滞地轻点头颅,说不出半个字,眼睁睁看着杀意未退的少年背过身。

    喻客川在门口停下脚步,他带着犹豫迟缓着侧过面庞,最后深深望了姑娘一眼,就此离去。

    今日之后,再难相见。

    少年怀着不舍,踏出陈家大门。

    陈半雪被关在房内,出不去的日子里,脑海再容不下什么东西,只留下那道最后的回眸。

    我喜欢的喻公子是个天纵奇才。

    关着我的条条框框,不应该连着他一同关上。

    两人的最后一次相见,姑娘唐突地揉碎过往。

    “你一直在骗我……?”

    “那又如何……”

    破衣少年,半身软弱无力地依靠在身后的老旧石墙,仰面朝天,自嘲地闭上双目,隐有泪珠夺眶。

    “你回喻家吧。”

    背对着少年,屋檐下的姑娘头也没回,“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不复往日温柔的声音传来,像是在说着:

    “你我二人如今形同陌路。”

    却是在说着:

    “喻家三公子前程似锦,祝你在将来的日子里大放异彩,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熠熠生辉。”

    就此别过。

    喻客川为情所困,被罚闭山关一年整,了无音讯。

    半年后,天下大雪,陈家的小姐香消玉殒,尸沉大湖。

    ……

    “喻公子,您前程似锦。”

    “小姐爱您,您也要记得我家小姐!”

    五年前,陈家的丫头如此道别。

    他倒是想忘。

    何曾忘掉了呢……?

    喻客川对安芷玉笑了笑。

    姑娘的瞳孔瞬间放大,心像是要跳出来。

    “安姑娘,我已经感受到……所谓的星灵了。”

    他抬头看向那张织满神话的网。

    夜是一块黑缎,有无尽星辰点缀,如碎钻镶嵌,它们或聚或散,交替闪烁,映照叶林草木。

    最明亮的那一颗,如露珠,如白玉,如明灯,悬挂天穹之上,时而与当空玉钩交相辉映。

    清风伴细雨,皓月衬明星。

    再惊艳的人,到头来也不过天上一颗璀星,地上三尺厚雪。

    一切旧事如流水,世间天地虽无常,但在东岭泷湾,有人心结破碎,彻底释然。

    不再试图忘记,也不再缅怀过去。

    或贵人,或过客。

    不会忘,不该忘,不能忘。

    少年曾许看遍世间,也是陈小姐的执念。

    此非枷锁,而是信念。

    天纵奇才依然在。

    三公子凝视着那颗属于自己的璀星,坚毅无比。

    他轻声道:

    “夜来岁月情愫,予我万千星辰。”

    天亦有情,星汉共鸣。

    陡然间,那颗命星散作大片星辉,自九天飞流直下,携着万丈星光,洁白余晖,前仆后继打进了三公子的窗。

    喻客川右腿膝盖处的痕迹顿时闪起刺眼的青光,整个房间被无穷无尽的星辉吞没,安姑娘震惊得无以复加,同时被掩埋在了星光之中。

    清痕流光乍现,三公子还未来得及反应,睁开眼。

    身边是虚无缥缈,万籁俱寂。

    浩浩荡荡的繁星就在周身旋转,触手可得。

    他正端坐于星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