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既至，阵地上还活着的人都松了口气。

    攻占阵地的日军看到有新的敌人涌来，不甘心就这样被撵回去，随即向着国军援兵开火。

    然后双方人马就在阵地上缠斗到一起。

    “副连长快过来，连长受伤了。”

    场面混乱，刀光剑影、人头交错，已经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原班人马只能护着自己长官安慰，并且大声呼唤李副连长。

    “老徐，你伤到哪了？给我看看！”

    李达摆脱战团赶了过来，看到自己老友脸色苍白，急忙询问伤势，不过也不用他人回答，李达自己就注意到徐麟腹部那大片血迹。

    “快把他扶到我背上来，我带你去后面找军医！”

    了解好友伤势严重要抓紧处理，李达二话不说就背起徐麟往后方跑，连队剩下的人也自觉的跟在后面忙活。

    至于阵地自然有新到的长官指挥，不用他们操心。

    找到医疗兵小潘，他见到徐连长的伤口，也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处理后，然后让人把连长往更后方的战地医院里送。

    人分成两拨，老巴要会前线看看他留在阵地侧翼的那一班兵，李副连长要留在原地统筹连里还剩下的人，所以，只能是小王和另一个人抬着担架顺着去医院的路上狂奔。

    去医院的路上可真是不太平，小王原本以为前线打的已经够精彩了，没想到后方也很刺激。

    到处都是赶路的大兵，运输物资的、赶着支援的，还有和他们一样运送伤员的，纷乱嘈杂的很，不过倒是不怕迷路了。

    时不时周围远处还会响一声爆炸！那声音哪怕里的远也觉得震耳欲聋，看在眼里宛如晴空窜起的火炬。

    都是黄浦江的日军舰炮造成的杰作。

    紧赶慢赶，两人跑的岔气，终于把连长安全送达到医院，有专门的护士将连长接到里面去救治后，两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看到现场忙碌的样子，小王也没了去里面找李医生叙旧的打算，小王与自己一路辛苦的兄弟坐在地上歇两口气后就原路返回。

    夜晚，许多人都集合在一块空地上，听着团长训话，小王和连里仅剩下的人都在其中。

    白天援军经过千辛万苦的努力终于成功夺回了阵地，打退了鬼子。

    不过很快援军就遭遇了鬼子的炮轰，死伤无数。

    由于师里的炮兵营都调去阻击登陆的鬼子大军，不管营里还是团里装备的那些迫击炮根本没法和租界里的鬼子火炮打擂台。

    国军整个白天的战斗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受虐。

    尤其是团里的文书做完战损统计交给上面看时，军队主官看到上面那惨不忍睹的数据，心疼的差点没哭出来，于是心一横，晚上就把大伙都召集到一起。

    “战端一开，人不分老幼，地不分南北，人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我辈既身为军人，更应该勇往直前、死战不退，刘某不才，身为一团之长，更应以身作则，今日把生辰八字都带来了，就是要与诸位将士同生共死，人在阵地在。”

    在场士兵表情多为肃穆，肃静的听着站在台阶上，那个自称姓刘的团长讲得慷慨激昂。

    团长在演讲，团长副官带着人拿来了两样东西来到众人面前，定睛一看，是一大坛酒和盖在一起的两个钢盔。

    “日寇今日欺我太甚，是小瞧我堂堂中华无人哉，今晚我准备了一坛美酒要赠予勇士，效仿武圣二爷孤军斩华雄，深入敌后打掉日寇的炮兵阵地，彰显我中华男儿的敢于赴死勇气与抗战到底的决心。”

    得了，站在底下的小王听明白了，长官大晚上墨迹了一大堆的目的，是搁这挑敢死队呢。

    “战斗一响，国人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今晚就由老天决定谁来喝这碗壮行酒，为社稷成仁，为民族取义，壮哉我中国军威。”

    刘团长话已结束，他的副官就把手里的两个头盔分开，端着其中一个把里面装着的东西展示给众人。

    一堆折叠好的纸条。

    看来是抽生死签的意思。

    果然，接下来就是让在场的人排队上来领纸条。

    小王也领到了他的那个纸条，打开以后上面是空的，倒是他身旁的老巴，他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敢死。

    老巴看着纸条，一会后仿佛认命一样，望着夜空表情惆怅淡然的撕掉纸条。

    抽签结束后，谁也没出声，现场的气氛比刚才更加肃穆，也更加沉重。

    老巴没有犹疑磨蹭，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空地中央，见有人站出来后，人群中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表情不一的自觉集合到团长面前。

    有人送来桌子和酒碗，摆开斟满，团长亲自将装满酒的粗碗庄重的交到面前这一排人手上，最后自己也手捧一碗。

    “都是好样的，都是我517团的勇士，中国有你们幸甚，民族有你们幸甚！诸位先行一步，刘某随后就到，来，干！”

    说完将酒一饮而尽，剩下的人也跟着喝，只有一个人没有立即喝，正是巴老汉。

    “诸位弟兄，我叫巴铁锅，老家是河北曲阳外巴屯子村口左数第二户人家。”

    就在喝酒的人把酒喝完后，都看着这位一动没动的兄弟时，老巴突然转过身面对着在场众人高声报出自己姓名，声音洪亮，小王也是这时才知道他老排长的全名。

    “老汉我听别人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年少告别父母，离家外出闯荡，心里想着等功成名就回去接家中二老出来享福，结果厮混二十年都没回去看过一眼，至今不知家中何种境遇？也不知二老还健在于世否？”

    说到这巴老汉的眼眶流出热泪，其人仰天望月，大声悲切高呼：“爹！娘！孩儿不孝！二十年不能再您俩面亲伺候，大不孝也！”

    说完双膝一跪叩首于地，痛哭不已。

    众人见此形状都感同身受，大为感动，随之双膝跪地，更有甚者这时也满面热泪起来。

    “弟兄们！弟兄们！此一去九死一生，日后如果有哪位兄弟路过我家，请摆脱进去看一眼、替我给二老问候一句、磕个头！我这多谢了……”

    巴铁锅说到最后好似泄气一般哽咽不止，然后朝着众人长叩首。

    小王看着这一幕，心里涌上了一股难忍的悲伤。

    他也是那个往后再也不能回家尽孝的人啊。

    良久后，老巴强压下悲伤，伪装出一脸释怀洒脱的神态，站起身满饮碗中酒，然后手举落下，将酒碗摔碎，抱拳对众人言：“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啦。”

    其他人也学着将碗狠掷于地，对众人告别。

    好像是忍受不了现场那绝别的气氛，更是实在压不住心中悲苦，冲动的小王被老巴的真情所感染，拎着枪从行跪礼的人群走了出来，来到敢死队跟前。

    小王直视着老巴双眼，情绪激动的说道：“巴老哥，我陪你去，能活着回，我陪你去找二老告罪，你死了我背着你的尸体归乡安葬，要是运气不好一起死了，黄泉上大家一起结个伴走。”

    说完就拽起已经所剩不多的酒坛子，直接仰头灌下，等酒水灌进口腔顺着脖子流出时，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不会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