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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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台夕照

    夕照寺如今隐身于广渠门铁道桥南面的楼群中,不留心还真不容易发现,但从王珊珊家的落地窗望出去,恰好能看到古寺的一隅。

    古寺具体建于何时,一直没有准确的说法。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寺里却埋着袁崇焕的尸骨,当时夕照寺还地处明城墙根下,现在则是二环以内了。

    同样位于二环外的龙潭公园房价就要比夕照寺街便宜很多,那里过去是窑坑,是明朝是扩建外城墙时挖的,以前是条臭水沟,后来经过整改治理好了,只是西部依旧是龙须沟污水处理厂。

    如果只是远眺风景,夕阳撒在人工湖面上还是美轮美奂。

    看完了美景后,高兴又打量着王珊珊的家,看不出她还是个爱好书法的人,家里到处都是她写的大字。

    这些墨都是香的,写在掺了干花做的熟宣上,跟帘子似的挂在充满了现代风格的大平层里。

    在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大书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砚台里的墨还没来得及洗,同样倒映着夕阳。

    “过来坐吧。”王珊珊拿着两听冰可乐到客厅。

    “谢谢姐。”高兴连忙说,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打开了可乐。

    王珊珊却没有喝,她坐在沙发上抽烟,等高兴喝了一听后,把自己的那一罐也给了他。

    高兴没接,他要是把王珊珊的那罐喝了,她喝什么?

    王珊珊这时笑了起来。

    “喝吧,姐不渴。”

    “您把我带你家来做什么?”高兴严肃得问。

    “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王珊珊意兴阑珊得说。

    他倒也不是因为担心这个。

    “你要是实在好奇挖出来什么东西,我可以带你去看。”在沉吟了一会儿后,高兴缓缓得说“但那东西……”

    “是这个吗?”王珊珊顺手将一个密封袋扔在面前的茶几上,里面正是那个挖出来的木盒。

    高兴惊疑不定得看着它。

    “我们走后我让赵经理帮忙收拾了,你别怕。”她淡定得说。

    “你觉得我该怕什么?”高兴站了起来,他刚才看到了公交车站,等他走过去晚高峰差不多过了。

    “哎!你走什么呀!”王珊珊不乐意得说。

    高兴气得找不到语言。

    “你过来坐下。”王珊珊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说。

    最后高兴还是回到了刚才的座位,开了王珊珊的可乐,咕噜咕噜得喝光了。

    “嗝。”他毫无形象得打了个嗝,把刚才心里的气一起放出去了。

    “咱们能相逢就是有缘,你帮了我一个忙,我也要帮你,只要是我能做的,说吧。”王珊珊放柔了态度,轻声得说。

    其实高兴并不是因为知道那块地是王珊珊家的院子才去碰那个东西的。

    人都知道那个地方有问题,躲都来不及了。

    “你和赵经理有没有用手碰里面的东西?”高兴问。

    “我没有,老赵有没有碰我就不清楚了。”

    高兴于是伸手去拿那个木盒,他还没有碰着它呢,木盒就跟风车似的转起来,然后“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这诡异的景象让他们半天都没说话。

    “您还有别的房子吗?”高兴看着那个盒子说。

    “有……有,你问这个干什么?”王珊珊花容失色地说。

    人都是自私的,才会选择将“为己”理解成为了自己,如果高兴此时告诉王珊珊鬼找到了替身就不会骚扰她,那她一定会把他甩得远远的。

    “我身上中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寝室里住了不止我一个人,我怕连累他们。”

    “你怕连累他们才找外面的房子?”王珊珊唇角微翘,整个脸都柔和了。

    不是……

    “我的意思是说,挨着这个东西的人都有可能会卷进去。”高兴急忙说。

    王珊珊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说“把房本拿来”,就把电话挂了。

    “等会儿我助理把目录拿来,你自己挑,你今晚住我这儿,跟我来。”王珊珊说着站了起来,穿着拖鞋朝着里屋走去。

    高兴犹豫了一会儿。

    从进屋的那一刹那,他就没看见男主人的身影,哪怕婚纱照的照片也没有,整个屋子里就一只短腿的猫,如果那个木盒子真那么邪门,她一个女人对付得了吗?

    “咱们能不能先看看这个盒子里装了什么,再干别的?”高兴说。

    “明天我们找个大师来看,那东西放在那儿别动了啊!”王珊珊头也不回得说。

    “那我回学校了。”

    王珊珊回眸啧了一声“这么晚了,回什么学校?”

    高兴看着还没有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夏日的太阳落山的时间比冬天晚,却没有晚到地铁公交不通的程度。

    “你一个人在家,我住你这儿不合适。”高兴避讳得说。

    “哟,你还把自己当成大人啦。”王珊珊揶揄得笑话道。

    高兴既高兴王珊珊把他当成孩子,又不高兴她把他当孩子。

    “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在家,你不怕我一个人出事?”

    那正常来说不是该把那个“大师”马上立刻请来看看吗?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去客房看看,要是觉得不合适再走。

    客房就在客厅旁边的第一个房间,王珊珊已经把门打开了,里面看起来像宾馆的房间。

    高兴猛得想起了刚才在窗户边看到宾馆的招牌,刚想说自己实在不行可以住宾馆。

    他一回头,刚好看到王珊珊正盯着他。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个浑身笼罩在夕阳余晖中的女人,有一种他无法形容的美。

    “你刚才问我,我老公想不想我。”王珊珊平静得说,就像夏天喝了一口白开水那么自然“他觉得不好,嫌我不够高雅,他爸妈也那么觉得,董博明跟着他们以后发展会更好……我爸要是活着,他们敢那么欺负我吗?”

    高兴觉得王珊珊激动了点,他们也就今天刚认识。

    “别人问我为什么练字,我跟他们说我在修身养性,其实我明白,这门亲事我一开始就不该同意。”她含着泪,苦涩得笑着“别人看不起我的出身。”

    “你爸……是干什么的?”高兴小心得问。

    “你可以理解为干进出口的。”王珊珊擦掉了眼泪,平静得说。

    “哦,难怪你会说俄语,我四级都没过呢。”高兴恭维道。

    王珊珊冷笑一声“别人家是书香门第,你家是干什么的?”

    “我们家世代都是做青砖的,刚才路过明城墙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吗,‘那是我的砖业’,要是在古代,我就是一个修城墙的。”高兴回答。

    王珊珊打量着他,好像盘算着什么。

    “你等一会儿。”王珊珊说完,继续沿着走廊往里走,在拐角不见了踪影。

    几秒后,“远处”传来一阵关门声。

    “这房子多大呀?”高兴嘀咕着,忽然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他小腿处蹭。

    他低头一看,是另外一只橘猫,它的腿不短,就是圆滚滚得跟煤气罐似的。

    “你妈是怎么喂你那么胖的?”高兴一边说一边把肥猫抱起来,跟它一起回了客厅。

    王珊珊抄的其实就是唐诗宋词之类的,有人说字如其人,就是这娟秀的字体让人很难和王珊珊联系起来。

    等转了一圈后,他又看到了地上的那个木盒,他忽然之间觉得它没那么可怕了。

    “你想夺舍了我的身体做人呐?”高兴苦笑着“你当回人也只能跟我一样在工地搬砖扫灰,穷苦人莫害穷苦人咯。”

    他说着将猫给放了,然后捡起了密封袋,这一次它没转圈,他很顺利地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个鬼脸皮影已经没什么可研究了,他把粉色的荷包打开,里面居然放着一颗珍珠。

    高兴仔细观察了半天,发现它并非一颗普通的珍珠,虽然他不是珠宝专业的,但故宫博物院就在那儿,没摸过至少也见过。

    这是一颗东珠,以前镶嵌在一品大官和皇后、太后的朝冠上的,民间凡是隐匿倒卖的东珠的都要被重罚,和珅的二十大罪状中,就有一条是私藏东珠。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开门声,接着就听到了沙沙声,就像是上等丝绸行走时摩挲产生的声音。

    高兴扭头回了刚才的那条走廊。

    因为刚才客房的门没关,夕阳从那照进了昏暗的走廊里,王珊珊换掉了身上的黑色连衣裙,换上了一条云锦马面裙,宽大的裙摆用金线绣了云蟒纹,裙面上还绣了吉祥图案,阳光照在上面时发出耀眼的金光。

    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古代人,她头上戴着钗头,举止肃穆,有一种内敛的高贵。

    “好看吗?”王珊珊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她上半身穿着的是一件更适合现代生活的“汉服”

    “好看。”高兴由衷地说,这种有钱又漂亮的大妞他一辈子都够不上的。

    “走吧,姐带你出去吃好吃的。”王珊珊走过去,挎着高兴的胳膊快乐地说。

    高兴看着王珊珊的平底拖鞋,看来他只好买内增高垫了。

    真是怪,昨天他还觉得怕,一整晚都在东想西想,现在怎么感觉不到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