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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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卫生麻将

    电视里一个长得又胖又凶的“富婆”拿着一个勺子,好像是把某种补品喂到一个年轻男人嘴边,年轻男人下意识地把脸转开,被女人一巴掌狠狠地扇到脸上。

    “喝。”富婆威胁到,又把勺子往前送了送,接着高兴就看到那个穿浴袍的男人心怀不甘地张开嘴,把那勺药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喝了。

    “碰。”王珊珊说,把小李打的九条碰了。

    她碰牌后轮到韩惟方摸牌,他看了下牌后又把原张打了出去,接着又轮到小李摸牌。

    这把牌不赌钱,也不许在牌桌上谈论任何事,就纯按照游戏规则打,因此也就没有“做大做强”的意义,输赢也无所谓。

    小李打了牌就轮到高兴摸牌了,他摸了一个五筒。

    韩惟方听牌一段时间了,可能是单吊,王珊珊好像是乱打的。

    他们那个镇子上,麻将是主要娱乐,不像城里人跳广场舞,高兴是听着麻将的声音长到大的。

    五筒他可以留着当对子,也可以试试是不是韩惟方单吊的那张,于是他也原张放下去了,哪怕这张牌在桌上没现过。

    韩惟方浑身紧绷了,这是很多人下意识的动作,就像巴甫洛夫条件反射一样,和养气、自控力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牌,然后缓缓推倒,轻描淡写地说“糊了”。

    “叔叔又赢了呀,要不要吃西瓜?”王珊珊雀跃地说。

    韩惟方用一种审犯人一样的眼神看着高兴。

    “这张牌在桌上都没出现过,你怎么能打呢?”明明赢了,韩惟方却怒气冲冲得说。

    “医生跟你说了才做完手术,不要动气嘛。”王珊珊挽着韩惟方的胳膊撒娇道。

    “我去切西瓜了,王总。”小李说,趁着这个机会离开牌桌。

    顺气,顺的是正直之气,使气性和顺,体气顺畅,最好能称心遂意。

    很明显赢麻了不是韩惟方此刻想要的。

    “珊珊,你去给韩叔叔倒杯水来,西瓜太凉了。”高兴轻声说。

    王珊珊马上起身离开了。

    等她的脚步声消失了,韩惟方的气才顺了,片刻后才说道。

    “你也看到我的身体,在她爸爸去世前,我们决定了珊珊和明辉的婚事,她虽然同意了,却没真打算和明辉过一辈子,而你是她自己选的。”

    高兴正要说话,韩惟方抬手阻止了他。

    “你看她生了孩子哪有当妈的样子,不止是明辉的父母,我也不同意博明跟着她。”韩惟方皱着眉接着说“你跟她说要懂得取舍之道,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不能指望任何人都不得罪,得到的越多、得罪的也越多,她属虎的,脾气也和老虎一样,你要是不想她和景阳冈上的那只一样被武松打死,你就要管住她。”

    才那么一会儿高兴就觉得心烦了,可见韩惟方的心有多乱,很显然当市高官不是个轻松的“活路”。

    “我这次在燕京做完手术,再疗养几天就回去了,这房子你们可以住。”韩惟方平和地说“但你们不可能在这里住一辈子,我保得了你们一时,保不了你们一世。”

    “知道了叔叔。”高兴回答。

    韩惟方按动了自动麻将桌上的按钮,桌面发生了变形,他抬手将麻将扫进了机器里。

    等桌子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王珊珊和小李端着西瓜和水一起回到了麻将着边,她落座的时候还多看了高兴一眼,好像在期盼什么。

    “你属虎啊?”高兴盯着她的脸问。

    王珊珊脸色一下变了,她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韩惟方,喘了两口气发作不得。

    小李在憋笑,却一点声音不敢发出。

    “属虎怎么啦?”她理直气壮得瞪着高兴。

    没怎么样,他们年龄差了8岁,在她眼里,他是不是跟小白兔一样白了个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韩惟方多半是和董家婚事里媒人的角色,他说成的婚事双方都不满意,而且女方还带了个“兔儿爷”过来,他没把他们赶出去都不错了。

    就算要拜见长辈也要带礼物,他们空着手大半夜跑来了。

    “碰。”王珊珊又把小李的牌碰了,她可不是乱打吗?

    又打了两圈后韩惟方就以身体不适为由不打了,他说吃午饭之前不用叫他,于是这里就成了他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王珊珊双眼放光地看着他,就像他真的是小白兔,而她是饿慌了的母老虎。

    她眼神太直白了点,小李都想默默撤了。

    “李叔叔,请你帮个忙。”高兴在小李走之前说。

    虽然称呼“小李”,他年纪可能比王珊珊还要大一些,估计是王叔留下来的“旧称”。

    “说吧。”小李干脆地说。

    “麻烦你弄点香樟木过来,我给韩叔叔做个拐杖。”高兴说。

    “买一个不就好了吗?”王珊珊皱着眉说。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高兴回答。

    小李答应后就离开了,这下真的就剩下他和王珊珊两个人了。

    她又忽然摆出了“黑牡丹”的样子。

    他回头又看了眼她身后的电视,“富婆”也有对情儿好的时候,前提是他要听话。

    “你把我跟她比?”王珊珊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电视,发出轻蔑的笑声“我跟她能比吗?”

    “我想要台电脑。”他大大方方地对她说。

    “好啊,你还想要什么?姐都买给你。”王珊珊从头到脚打量着他,像是在做某种盘算。

    “我找你要电脑是因为我需要,不论是毕业设计还是以后工作都有用,你要给我什么是你觉得高兴,哪怕我觉得我不需要或者不想要。”他义正言辞地说“刚才那根拐杖我也跟你说了,买的和自己做的,情义不一样。”

    王珊珊没了笑容。

    “我让你选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你说你要相濡以沫的。你可以离开姓董的,当然也可以离开我,那我们还不如现在就此别过。”

    她的那股“虎劲”又上来了,他估计她那巴掌打下来,他恐怕就不会和电视里的那小子一样屁事没有,只是自尊受伤了。

    “你说你是姐姐,姐姐是不是要比小女孩成熟点?”他问。

    她很不甘心地咬牙切齿着。

    “贫贱父妻百事哀,你不要以为相濡以沫的生活只有同甘共苦。”他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刚才吃西瓜的时候沾了一颗黑色的西瓜籽“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尤其是遇着你这样的。”

    她很生气地挥开他的手,坐回了刚才打麻将时坐过的椅子上。

    可能是因为她没穿旗袍,穿着很日常的短袖和牛仔裤,所以“杀伤力”不够,没到那天他看着她,连鬼都不怕的程度,因此他可以理性地理解花间居的老板想要他死的心情。

    一个外地穷学生死了,就像祭天的鸡,胆小的猴子们看到会收手,如此一来这个场子他就“包“了。

    他用手背轻抚着她布满绒毛的脖子,牡丹花的花茎上也是这样毛茸茸的。

    “走开。”她把他的手拍开了。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咱们洞房花烛都没过,我就要走了,你……”

    “不着急那么早走,又不是一天两天。”她转过身看着他“咱们住到夏天过完再回去。”

    “到时候那边都下大雪了。”

    “那就明年。”她抱着他的腰说“明年你毕业后再走。“

    正常来说,这也是稳妥的,不过他觉得那位被剥皮的兄弟不会答应。

    “你现在知道你妈的心情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我跟她不一样。”她无比坚定得说“不就是去江对面吗?我会跟着去的,顺便尝尝地道的罗宋汤是什么味。”

    他抬起她的下巴,又一次端详起来。

    现在她看起来不那么像牡丹了。

    她大胆地看着他,咬着唇角,又一次直白得说“你亲我一下,我看你学会没有?”

    什么女人比回头的女人更美呢?

    他感到心潮澎湃,低头让她验收“成果”了。

    她嘴里还有西瓜味,又甜又清新,还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口感。

    子曰,食色性也。

    剑门关都没有美人关难过呀。

    “记得你说过的话,不义之财不可取。”等这一吻结束后,王珊珊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爸就没能管住,你别跟他一样,等染上了黑,再想洗白回来没那么简单的。”

    他要是这时候跟她说她像白莲花肯定会被打,那她像啥呢?

    “别人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但从来没有人像你这么帮过我。”他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说的话我会听,我说的话你也要听,有道载丰,以明而动,做事不能由着自己高兴懂吗?”

    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这就是你说的周易?”王珊珊问。

    “不是周易,是归妹。”他很英雄气短得说“这是个绝命卦,告诫君王不要沉迷女色。”

    她张大了嘴,眼睛里水汽氤氲。

    “你看我像帝王将相吗?”高兴笑着说“归妹是长长久久,生生不息,婚嫁是天地间最正当的事。”

    “婚嫁,我嫁了个假老公!”她恶狠狠得推开他“太监都比你能耐!”

    这句话就跟追魂剑似的直中他的心窝。

    算了,死就死吧。

    他把心一横,拉着她的手,往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