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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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雷击木

    通惠河就是当年修元大都时,由郭守敬自白浮泉引水形成的。

    其实吧,别人就爱枯山水,不喜欢引龙脉的水也没什么关系。要是开了先河,大家都为了把龙脉往自己家引,导致通惠河水枯竭,无法注入积水潭,那可怎么得了?

    到国贸出口的时候,珊珊已经在凯迪拉克的前座等着了,她拿着小镜子正给自己补妆。联想起他们马上要去见那个帅和尚,高兴就觉得她这简直就是在……

    “姑爷的木棍是用什么木头做的?”东子问“兄弟们也打算备一根。”

    “那不是木棍。”高兴咬牙切齿地说,这时司机看到了他们,已经发动车子过来了。

    “那是什么?”东子问。

    “六阵鞭。”等车停下后,高兴自己拉开了车门“托塔李天王用来打不听话儿子用的。”

    东子愣了一下,高兴钻进了车里,顺带把门给关上了。

    等他关上了车门,他透过倒视镜看着王珊珊,她把小镜子收起来了,也对着倒视镜看他。

    她什么话都没说,这才更让他感到窝火,因为她说了姓徐的不值得结交,而他却对他表达了善意。

    “你怎么坐前面?”他阴着脸说。

    这时凯迪拉克另一面车门开了,一个不认识的中年人钻了进来。

    他应该有蒙古人血统,不仅颧骨很高,身材也高大到足够进篮球队。

    “铁木真。”对方朝高兴伸出大手。

    “这是真名?”高兴不敢相信地问。

    对方露出憨厚的笑容“牧仁,高先生好。”

    他注意到对方不是叫他“姑爷”。

    “你是什么来头?”

    牧仁收回了手,掏出了金边眼镜,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沓文件。

    这感觉就像是看狗熊拿着绣花针绣花。

    凯迪拉克开了,与此同时中间的挡风玻璃升了起来,隔绝了和前面的视线和声音。

    “这是朴铁足球俱乐部的资料。”牧仁将一叠资料递给了他。

    高兴想起了某年小品里的情节。

    主持人问:什么运动看起来揪心?

    大妈回答:足球。

    主持人问:什么运动看起来最揪心?

    “南朝足球?”高兴看着资料右上角的国旗问。

    “高先生是想自己看还是听我说?”牧仁问。

    汽车发动了,本着不想晕车的原则,高兴把资料放下了。

    山西最出名的当然是产煤,但同样也蕴含着丰富的稀土资源,只是这些年出于对环境保护的目的,稀土开采受到了节制,而蒙古国则有丰富的稀土资源,这些年棒子们没少挖。

    他们完全是破坏性地挖、猖獗地挖,要是哪天国图的看门大爷回他插队当知青的地方,都认不出了。其中最大的一家就是朴氏株式会社,他们在南朝搞了个职业足球队,高兴手里这个就是那家足球队的资料。

    “哦,是这样啊。”高兴恍然大悟。

    “这家株式会社我们查过,里面没有人与珊珊的妈妈有关,包括员工的家眷,朴这个姓氏在整个半岛都是大姓,另外就是杨宇杨先生的事,我们帮他找到艾润了,她还在老地方,高先生是想把她接过来还是让杨先生和她团聚?”牧仁问。

    “我们一直都是忘年交。”高兴顿了顿“叶公好龙的故事听过吗?”

    “听过。”牧仁回答。

    “他一直相见龙啊,结果真的见着龙了,反而害怕了。”

    “那不告诉他?”牧仁问。

    “这个事先放一放,还有别的事没有?”高兴问。

    牧仁又递过来一张a4纸,它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某人的简历。

    “这是花间居老板的个人信息。”牧仁回答。

    看着上面的彩打照片,那人也带着个眼镜,看着很斯文,就是两眼无神,跟多宝鱼似的。

    高兴敲了敲玻璃,中间的玻璃降下去了。

    “是这个人吗?”他将资料给珊珊看。

    珊珊撇了一眼,伸出做了美甲的手指,按了中控台的按钮,把玻璃升上去了。

    “我还以为是个油腻的肥猪呢。”高兴冷哼道。

    “人不可貌相。”牧仁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东西“这是您的护照,您可以免签进入蒙古任何地方,但我建议您最好去乌兰巴托。”

    等高兴接过了签证和护照,接着牧仁敲了敲玻璃,这次车停了。

    车停稳后,牧仁从左边打开车门,2米的巨人一下子出现在闹市区车流中,后面的司机吓得不断按喇叭。

    等他甩上车门后,高兴挪到了牧仁刚才坐的位置,觉得整个真皮座椅都凹进去一块儿。

    然后珊珊提着今天的“战利品”从另一面上来了,她关门后中间的玻璃也没有降下来。

    “你想干什么?”他靠着最角落,“好整以暇”地看她准备干什么。

    “换衣服啊,厕所里面脏死了。”她一脸厌恶地说,从战利品中挑选衣物。

    他看了看车窗外的车流,如果不堵车的情况下,从国贸到美院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如果“速战速决”也不是不行。

    “想什么呢?”珊珊用含情带笑的眼睛看着他。

    他觉得都那么熟了,也就不拐弯抹角了,直接扑了过去亲她。

    整个过程有种难以言喻的刺激,当他结束了这个吻时,发现自己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脱了。

    “媳妇儿。”他跟猪八戒似的凑了过去。

    珊珊却看着他的背,表情凝重。

    “又重新聚拢了。”她眼角含煞地说“亏我昨天还说他可怜。”

    他索性躺在了她腿上。

    “我要是死了,你会为我守寡不?”他开玩笑一样说。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说。

    就在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时,她又说道“不。”

    虽然早已料到,可是这种大喘气说出来的话还是气得他胸口起伏。

    “你不会想着不要死,回来跟我过日子吗,傻x。”她又把他给推着坐起来,服侍他穿衣服,仿佛他又变成了那个病号,而她变成了村姑,他们坐的不是凯迪拉克,而是热炕头。

    “你想不想要个孩子?”王珊珊问他。

    “你年龄不小了。”他对那个属虎的女人说。

    她这次没有因为他说她“老”而生气。

    “要过几年,我更没法生了。”她用一种幽怨的语气说“我上次见博明,他都不认得我。”

    高兴其实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后。

    怪物的血脉如果在他这一代终结也好。

    “我会待博明如己出。”他轻描淡写地说,一想她高龄和产后抑郁的事,他就觉得这孩子生下来没娘,以后就艰辛了,谁不想自己的孩子在蜜罐里长大呢?

    接着他又想起了刚才遇到的徐公子,蜜罐里长大的就那样。

    “你不后悔?”王珊珊问。

    “有可能以后会,但现在不会。”他坦诚地说“我也想要个家境殷实的父母。”

    珊珊没说话。

    “你如果性子不改,守不了你爸给你留下的,我又一穷二白,这孩子他生下来干啥?活受罪吗?”他一边说一边脱裤子,那是最有可能沾脏东西的地方。

    “你说享受青春需要资本,你的资本是什么?”珊珊用一种风情万种的眼神盯着他。

    “你信不信知识就是力量?”高兴看着她,指着自己的脑袋“这儿就是我的资本。”

    她嗤之以鼻“你要是那么聪明,怎么考不上燕大啊?”

    她说起这个他就气死,要不是鹰语拖他分……

    “四级过不了,你毕业证怎么办?”她火上浇油般说。

    “你是不是找打?”他忍着火气说。

    “不是说不动女人是规矩吗?”她小声嘟囔着。

    “对危险的游戏,我的规则是这样的,不要仗着是自己人的身份,就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就比如背叛这件事,还有无底线挑衅我这件事,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如果那天上门打算砍我的人不说自己是民警查户口我不会开门,因为在这个国家,他们就代表安全。”高兴冷漠无情地说“那几个小子,尤其是那个自称是民警的找出来,他要么自己投案自首,要么就等着被送到密云水库陈塘。”

    珊珊急了,她好像要说服他不要走她爸老路什么的。

    “珊珊,索科洛夫的眼睛难道没给你启示吗?这个世界不是安全的,或者如旅游宣传资料那样美好,没什么是天经地义的,当你身处在安全的国度时,周围的国家都不太平,你该保持警惕,你跑去东瀛那个地方,上厕所都要担心被偷拍,我要是哪天在小电影里……”

    “哎呀,我不去了嘛!”她撒泼道。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说。

    “困兽尤斗,我那天被逼到没退路了,才紧抓着房门,那把刀距离我手只差几厘米,我要是怕疼,或者害怕手指头丢了,把门松开,我就死定了,幸亏对面大妈喊了一声,他们做贼心虚跑了,你找天帮我感谢一下人家。”他又顿了顿“人是有资格做选择的,不论是善还是恶,邪或者正,有的选的时候他不选,等没得选的时候他再哀求,我是不会手软的,就像那天他们不会手软放过我,所以我绝对不能松开那扇门。”

    她安静地听着,他用接下来的时间自己穿好了衣服,换上这一身后谁还看地出他还是那个连再寝室里散烟都不敢的穷学生。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支票带了吗?”他扣好了衬衫的扣子,就是这衣袖太长了,还是要卷起来。

    “带了,要多少?”珊珊问。

    “不是给我,是给万善寄孤寺,那狗日的和尚第一次见面就找我要香油钱。”高兴恶狠狠地说。

    “是给那些远征高句丽的将士们超度用的吧,没问题。”珊珊快乐地说,从小包里拿出支票本。

    “哎哟,原来是这么回事。”高兴拍着脑门儿,他明白第一次见面和尚所说的意思了。

    “怎么了?”珊珊莫名其妙地问。

    “你爸是不是贩du?”高兴问她。

    “没有!”她毫不犹豫地说。

    “你不用抵赖,坦白从宽,抗拒……”

    “我对天发誓,我父亲王建军从没干过与du品有关的任何事情,如违此誓,天打雷劈。”珊珊举起手,郑重地回答。

    高兴看着她的眼睛,过一会儿后问“那他干什么了?”

    “以后再说。”珊珊坐正了,开始写支票。

    他无语地看着她的侧脸,是他自己告诉她,不要把一切都托付给穷书生,现在他感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恰巧此时开过那处红墙金瓦的地方,导游正举着小旗子在给游客们讲解,他们相机和背包都是放在后面的。

    这要是国外,早就飞没影了。

    “我要一个相机。”他大大方方、中气不足地提出要求。

    “好啊,什么价位的?”王珊珊龙飞凤舞得再支票上签上自己的大名。

    “我不是说价位……算了,你找个懂相机的人来吧。”高兴无奈得说。

    “你不是自己说想要相机的吗?”王珊珊困惑得问“参数这些都没想好?”

    “我有用。”他不干不脆得说。

    珊珊仿若洞悉一切般笑着。

    “想要就想要嘛,说什么有用?”

    他马上把屁股挪到刚才牧仁坐的位置,要不说是进口车,那么凹的坑已经复原了。

    接下来的路程他一直看着窗外,坐相规矩得像个小学生,而不是什么“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