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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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金玉满堂

    “你喜欢听什么音乐啊?”看电影的时候,王珊珊问高兴。

    “啊?”正被电影里的情节吸引的高兴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位大姐。

    “你喜欢听什么音乐啊?”王珊珊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们看电影,聊啥音乐会?”高兴烦不胜烦地说。

    “你不喜欢音乐?”王珊珊问。

    “也不是不喜欢,主要看对不对耳缘。”高兴看着这位姐姐“还有当时的心情,鼓声有战鼓声,有划龙舟时的鼓声,还有扭秧歌、舞狮舞龙的时候的鼓声,你们那边扭秧歌的时候听舞龙舞狮的鼓啊?”

    王珊珊笑了起来“你扭秧歌不?”

    “还是要看心情。”他郁闷地说“你说背百八十亿的债,你有心情扭秧歌不?”

    王珊珊歪着脑袋,妩媚地转动着一小截卷发。

    高兴觉得还是非礼勿视,于是又扭头看电影去了。

    “大金牙”本名叫刘长发,但他并没有留长发,而是一个光头,手腕上永远有一串珠子,有时是菩提、有时是紫檀,甚至是水晶和玛瑙。

    高兴本来只有一个长命锁,现在又有了一枚金戒指,这戒指就是从刘长发那里买的,那天他的新店刚开业,王珊珊随手买了一个戒指讨个好彩头。

    她连试戴都没戴过,买回来后就随手丢一抽屉里了。反正黄金首饰可以重熔,然后加工成和原来根本不一样的款式。

    以前的人说鉴定黄金要用牙咬,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早就用上更精密的设备了。

    40年代前明珠港买黄金,客户可以在店里讨价还价,因为金子不一定是千足金,什么时候规定的柜台里卖的都是千足金呢?

    当时有一个叫黄大元的小商铺,他们就只卖千足金,而且一口价。这家名叫黄大元的店铺如今开满了各地,刘长发的生意也跟着红火了。

    买了黄金肯定要做鉴定的,都说了鉴定不能用牙咬。如果鉴定完后客户想要用黄金换点货币或别的什么,“大金牙”也可以帮忙。

    元的意思可以是一元两元的元,也可以是“开元盛世”的里那个代表起源的元。有一个好开头不一定有好结尾,很多婚姻都是这样的。

    大元则是取的大哉乾元之义,代表广袤无疆,至于以后怎么样,儿孙自有儿孙福。本身黄大元的创始者也是因为战乱到明珠港的,一开始随父母在一条街上给人补鞋为生,后来他未来的丈人到他那里去修鞋,看中了他敲鞋钉的手艺,带回金店做了学徒。

    做上门女婿当然就别指望第一个孩子随自己姓,但黄老板却允许女婿改变自己金店的规则,黄大元取自丈人的姓氏,反而是创始人和黄小姐生的孩子跟他一个姓氏。

    因为命运太多转折,创始人才在诸多大红大紫的名字里选中了一个不那么好彩头的名字,别人卖钻戒的都是和长长久久挂钩的。

    但你看那些四世同堂的家庭合照,哪个不大?单人证件照两寸就够咯。

    所以见面地点就在何老板开的一家粤菜馆里,由大金牙做东,吃他新店开业后迟来的酒席。

    有生意上门何老板当然不会往外推叻,正式开席之前会有选菜和试菜,什么时候去由“小高”决定。

    有一个西方哲学家举过这样一个例子来解释他的理论,这是高兴听哈佛公开课的时候听说的,虽然他当时是想拯救一下他的听力,结果全程看字幕了。

    有一个杂货店老板,他遇到了一个不懂行的客人,想要出售他的货物,他可以给他一个很公道的价格,也可以给他一个自己可以赚很多的价格,反正不懂行的客人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大的亏。

    出于对自己以后做生意的考虑,老板选择给了客人一个公道的价格,可是在这个哲学家看来,这依旧是不够的。他要作出这种选择的时候,完全是自发的,就像看到了花车游行的时候,主动跳上去而不是有外部作用力,被推或被拽上去。

    先不提能达到他这个标准的“圣人”有多少,何家辉就肯定做不到,他要是真的那么在乎信誉,就不会是现在的“多宝鱼”了。

    有一位前不列颠首相说,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虽然他服务过的帝国已经裂得只剩下颠了,这句话却被很多人记得,并且也在一定条件下是成立的。

    但这就像用经典力学去研究量子力学,有些公式看起来可以通用,在微观和宏观上肯定是存在差距的。

    珊珊卧室的门又开了,高兴从伏案中抬头,没一会儿她就出来了。

    她满脸写着不开心,接着将手机举起来对着他。

    “为什么打架?”

    “女朋友。姐有男朋友吗?”

    “别乱叫,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电话里响起了他之前在派出所的谈话内容,接着珊珊将录音快进了一些。

    “我只知道昔日的东北虎可能已经成病猫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让我一个小孩来当什么‘先生’,他们对你们不够成威胁,您大可放心,欧警官。”

    “你怎么不以为我姓欧阳?”

    “阳海代表有浩然之气,光明磊落、心胸如海一样宽大的人,还是我猜错了,您确实姓……”

    “你真的以为我们是病猫?”珊珊将录音关了,毫无情绪起伏地说。

    他知道“老虎不发威”这个俗语,但那不代表着别人发威了,他就顺溜地跪了。

    “你刚才不跪那么快吗?”王珊珊问。

    “你是我媳妇我才跪的,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克格勃?”高兴有些不高兴地问“窃听器在哪儿?”

    她想了一会儿。

    “你真的要去西北的话有个人你要认识……”

    “暂时不用。”高兴坚决地说“是见索科沃夫之前,给你资料的那个人吗?”

    她惊讶地看着他。

    “一般的个人简历哪需要销毁。”高兴看了眼桌旁的碎纸机“这东西不可靠,下次用火烧,而且你也看到我背后的纹身,碎了以后还能拼起来。”

    “那你去西北就为了去旅游啊?”珊珊又一次把手揣起来。

    “我想去看祁连山上飘的雪,也想吹长城边上潇潇吹过来的风,去见识一下什么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你爸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也许有人觉得带着美人浪迹江湖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但女人需要安定的生活……”

    “你想给我安定的生活?”王珊珊问。

    高兴不确定那是不是她想要的,那个淮扬菜的厨子给了她生活的烟火气,还不是被她给甩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刚戴上去的戒指,那个哲学家的理论说的是自由,真正的自由。

    “高兴。”王珊珊喊他。

    高兴没看她,因为除了“媳妇”的这个身份外,有那么一瞬间他升起了“失去”的心情,当他没什么好失去的时候就没忌惮了。

    对何家辉来说,没有得到王珊珊或者是拿不下燕京,不过是“版图”上少了一块,对他来说却失去了一切,他又要被打回原型。

    王爷,什么王爷?

    他觉得自己可笑无比。

    他感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靠着自己,以为是猫,结果发现是王珊珊的脑袋,她正跪在他脚边,把头放在他肚子上。

    “别生气好吗?姐错了。”

    他觉得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也什么都没说,直到他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

    与其说煞风景,他觉得更像是解围。

    “想吃手抓饭吗?”高兴问她。

    她还是没说话。

    “我原谅你。”他半晌后说。

    “我要你真心诚意地原谅我,因为我真心诚意得道歉了。”她不依不饶地说。

    高兴忍了几秒,终于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忍,狠狠地拍案而起。

    她还跪那儿,也不知道是气血翻涌还是别的原因,总之他觉得自己昏了头。

    “你起来。”他用阴冷的声音说。

    “不起来,除非你原谅我。”她跪在地上横着说。

    “哎哟。”他忍不住发出一阵哀嚎。

    “叫什么?”

    我脑壳痛!

    高兴在心里狂骂。

    “我手痛。”他摸着刚才拍案的那只手。

    珊珊得意得笑着,然后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眼那张实木桌子。

    “走吧,我们吃饭去。”就在高兴打算顺着她实现看过去时,她挽着他的胳膊离开了家。

    在门关上后,室内重归黑暗,城市繁华的灯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照亮了桧木桌上一个清晰的五指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