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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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晴风暖雨

    珊珊一直想吃酸菜猪肉炖粉条,哪怕她现在天天山珍海味,还是好这一口。

    “等你回来了,酸菜差不多泡好了。”

    在高兴学着怎么泡茶的时候,穿着一身清代汉服的王珊珊坐在他对面说。

    “到时候姐做给你吃。”

    《神龙本草经》中说,神龙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

    其实如果只是从饮水机里接水泡茶是不需要学的,但高兴现在却跟茶馆里的伙计一样“悬壶高冲”,从壶嘴里倒出来的茶汤要对准了,而且还不能撒出来,就跟那“唯熟手尔”的打油翁差不多,问题是这是他第一次操作。

    暴起的好运也会带来危机,别人是怎么看待他这个“女婿”的呢?

    “猪猪,你在听我说话吗?”王珊珊不耐烦得说。

    “我在听。”高兴说,将刚倒好的茶倒进茶盘里。

    这种练习茶他本来不想用好茶叶,但“品茗闻香”也是要学的。

    龙须沟现在不臭了,因为治理时大部分河段被埋入了地下,所以现在这屋里满屋子茶香。

    “那你怎么说啊?”王珊珊抖着肩膀说。

    “不买。”他放下了茶壶,专心看着王珊珊“你真的泡过泡菜吗?”

    “没有啊。”只会做猫食的美女说。

    “我们家泡过,有一次我妈让我掺坛檐水,差点把我恶心死,你知道坛檐水是什么吗?”高兴问。

    她带着珠钗的头连续点着,又发出那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了。

    “里面长蛆了,密密麻麻地一层,你想吃从这种坛子里泡出来的酸菜吗?”高兴问。

    她露出恶心的表情。

    “坛檐水要经常换,还要打整,我看你不会去弄。”高兴说,又拿起茶壶倒茶。

    “你小瞧人。”她不服气地说“买一个吧,我证明给你看。”

    “你不需要给我证明,你知道蛊卦是什么意思吗?”高兴问,这一次他操作地不错,一滴茶都没有撒出来。

    “是周易里的蛊卦?我看了。”她说着站起来,从另外一间卧室里拿了一本书出来,放在他面前“看了我就知道不要闻蛊色变了,蛊卦是变革的意思,对吗?”

    “养蛊需要一个环境,坛檐水里生蛆也要一个环境,如果勤换水,坛子保持干净就不会长蛆了,这样泡出来的酸菜当然也好吃,而这需要勤劳。”他看着王珊珊的手,那双手一看就是没有做过家务的,虽然她已经把美甲给摘了。

    她可能有所察觉,把手收了回去,不高兴地藏在桌底下。

    “勤劳这种品质不需要你证明给我看,那是一种持之以恒的东西,不是我说你勤劳了,你就可以不换坛檐水了。”

    “那你能不能和蛆一起喝酒呢?”王珊珊一个眼刀飞过来。

    “我不正学要怎么跟蛆喝茶吗?”高兴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忍着恶心说。

    品茗时说这个肯定扫兴,但就跟他小时候满怀希望,端着饭碗,去将泡菜坛给拖出来,脑子想着酸菜鱼,实际上看到的却是翻江倒海的蛆一样,这就是他要面对的“现实”。

    咱郭教授啊,也是那么过来的,一开始他也和燕大的那些大教授一样忍受不了,后来他读了王阳明“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容常人所不能容”,就“腐草为萤”了。

    是“行知合一”还是“有辱斯文”,这就要看每个人的造化了。

    高兴想着,一口闷了杯子里的茶。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那个盒子里有个人皮皮影。”放下杯子后高兴看着王珊珊“有没有可能,是蒋翰林想从戴着朝珠上金銮殿的梦里清醒?”

    “那也用不着用人皮做吧。”王珊珊拍着胸口说。

    “乾隆年间有个叫王亶望的山西人,他曾经当宁夏知府,通过虚报旱灾售卖监生名额,全宁夏官场全部贪赃枉法,他最后也只是被判了斩立决,剥皮的手段一般是用来对付太平军的。”

    “不要说了。”王珊珊捂着耳朵“晚上还睡不睡觉啊?”

    “对啊,有些人就是夜不能寐嘛,为了自己能睡个好觉,才希望老子早点去死,你不关心我,反而想着泡酸菜,你是不是想我死后找个新的?”

    王珊珊笑了。

    “好,我不泡了,等你回来后再泡。”她安抚一样对他说。

    “珊珊,我在见你之前的那一晚还是怕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我说我看到你我不怕鬼是真的。”高兴盯着她的脸说“我脑子里全是你。”

    她又露出那种得意、却压抑不住的笑了。

    “你还记得你有件青花瓷旗袍吗?今天我遇到了一个美女,她让我想起了你,而且人家说话温柔,说话的声音让我的心都快化了,你多跟人学学。”

    “谁啊?”母老虎怒目而视。

    “徽因啊,过两天她要去祥玉看办公室,你招待一下人家。”

    她拍了下桌子,转身就走了,回屋的时候还把门甩上,发出一阵巨响,这下轮到高兴露出得意的笑了。

    过了一会儿后她又出来了,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青花瓷旗袍。

    “她怎么个漂亮法?跟我说说。”王珊珊还是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说。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你那天抬头看我了,记得吗?”高兴看着她那张皱成包子的脸笑着说。

    她可能真的不记得了,因为那只是个很日常的动作。

    “我看到她想起了你,你说你兇成这样哪有人家温柔?”

    她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脸上有了笑影。

    “人家才20多岁,我老了嘛。”王珊珊嘴上那么说,可表情完全是不一样的意思。

    “她哪儿有你的韵味啊。”高兴立马奉承道。

    “你觉得她是怎么看你的?”王珊珊仿佛无心地问。

    “我不知道,你跟她沟通呗,你要是真的想吃泡酸菜,可以让员工给你泡,多给人加点工钱就行了。”高兴一边练着点茶一边说“小心人家在泡菜坛子里吐口水。”

    “猪猪,你想不想入仕途?”王珊珊问。

    “考公务员啊?”高兴问。

    “你有我们的关系……”

    “那不行,由科举入仕的和投拜帖入仕的,在朝上都被人不一样看待的,冯云深说他家里给他安排好了,你以为没问题?”

    “迂腐!”她啐了他一口“英雄不论出处,你骨子里还是那样!”

    “哪样?”他瞪着那个老女人。

    “迂腐。”她用手指戳他的脑袋“不晓得开窍。”

    “老子不练了。”高兴站了起来。

    “回来,把这些东西收拾好!”王珊珊拍着腿吼“老子蜀道山……”

    “你蜀道五都没地用。”高兴恶狠狠得对她说。

    王珊珊在桌上找了半天,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后来干脆不用东西,直接上手就打。

    高兴灵活地躲避她挥过来的拳头,满屋子跑。

    后来打架变成打闹,他们家也和隔壁一样充满了欢笑声了。